挑煤老汉

下班回家，在楼梯通道上，一个卖蜂窝煤的老汉走在我前面，一担重重的煤，让他每一步都象在迈一座山。

家中，妻儿正等我回家吃晚饭，十分钟前，儿子在电话中说：爸爸，快点回来，妈妈说，你回来了就吃饭，我好饿哟，你快点哈！此时，如果是往日，我已响敲家门了。家中有人的时，我喜欢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给儿子带来欣喜，妻子在我如约般的敲门声中也会心逸如蝴蝶。儿子会争着跑来开门，并报我以阳光般的笑脸，大声的喊到：爸爸！还伸出手来要我抱，要我亲。妻子开门时，会先将头从门缝中伸出，亲昵地呼上一声：老公！此时，家中餐桌上也亮起了橙黄色的灯光，酒杯中也为我备上了一小杯玛瑙色的苟杞酒，正悠悠地散发出迷人的醇香，就如妻那可人的眼，他们只需要我如约的敲门声了。而此时老汉一步一步的往上蹬，担子霸气十足的横亘着，若一座不可逾越，高不可攀的山。

上了一天班很累，从机关的人事中走出，还有好多声音跟在身后，有无心的，有诚意的，有的是恳请，有的是需要。但此时，绝情地将他们抛在脑后，去你的吧，明天再来！在家中，很多时候，儿子如顽猴一般在我身上攀爬，有时还弄得我一脸的口水，一身的汗味。躺在木沙发上，儿子骑在身上把我当马，妻子在身边，一只手将瓜子送入口中，一只手摸着我的脸，但眼睛却跟着韩剧里的帅哥寸步不离。惬意地将眼眯着，要么是小小打个盹，要么是心无一物，将心放飞在无意识里，若一枚春晖中的彩蝶。但此时，我只能不紧不慢地跟在挑煤老汉的身后。他往上蹬一级，便会看到他腿上的肌肉如山丘般隆起，他身上涌动的力量如弹簧般将我对家的急切心情撞了回来。

他呼呼地喘着气，每一次都若席卷山河，身上排着一粒粒的汗珠，有的很清亮，如珠；有的和上了尘泥，有些浑浊；有的已汇集如流，在他深深的脊梁上漫不经心的流淌。肌肤上因抹汗或刮擦留下的图案，或浓墨重彩，或轻描淡写。我走在他身后，更觉得他是一幅立体的画，给人以力量、生命、奋进、平凡、伟岸、健康、真实、阔大，崇高、敬畏等诸多信息，很杂乱，很清晰！很模糊，也很真实。此时感受到的是一种壮美，能欣赏如此的美，我又何尝为提前几分钟到家而心有惴惴呢？我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二楼与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老汉将担子放下小歇，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一边撩起衣角擦脸上的汗，一边对我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我的心微微一震，他已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了，一脸的皱纹，深深下陷的眼，还有那粗浅的胡须和杂乱的头发。我别扭地对他报以一笑，体现出一种宽容，一种虚荣，更是一种敬畏。

一个老人，在许多人结束一天的工作，悠然自在，享受亲情、友情、兴情、闲情的时候，他却负着担子一步一步地走在生活的台阶上，并能对别人报以温馨一笑。

多可爱，多深厚的老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