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日子总是最值得回味的。这种生活节奏正是我和萍所喜爱的,虽然萍也有忧郁的时候,但她的心底是快乐的,这一点我完全知道。因为她有时常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她睡着的时候脸上总挂着甜美的笑意。望着在甜美梦乡里的萍,我心里很踏实,有一种很神圣的责任感,觉得我们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两个人了。我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沉重的责任与充盈的幸福相辅相成,责任和牵挂与幸福和憧憬是一对孪生姐妹,缺一不可的。
在这个公司里,我连续三个月领到了五位数的薪水。到第四个月我去领薪水时,公司的出纳小姐在递给我一张工资卡时,还交给了我一封信。这是一封措辞简短的辞退信,上面盖着鲜红的人力资源部印章。出纳小姐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抱歉,好象她不该把这封信交给我似的。我向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到了办公室,清理属于我私人的东西。很多同事吃惊地盯着我,不理解一个眼看就要大红大紫的人怎么眨眼间就被炒了鱿鱼。
萍如往常一样回到家里时,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并开了一瓶红酒。
我又被炒鱿鱼了。我说。我有点吃惊这时候我还能真正微笑起来。
萍说,看样子,我们得搬家了。正好,我也调到武昌的一个储蓄所去了。那是一个郊区,离这里挺远的。萍笑着看着我。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萍突然叹了一口气,望着我,幽幽地说,我还真舍不得这间房子呢。
我也一样。我搂着萍瘦削的肩膀,安慰她说。说真的,我很担心她会哭出声来。
萍上班的地方比我俩想象的还要差。一栋孤零零的两层楼房,储蓄所就在第一层,很窄小局促。隔壁分别是一家小小的汽车零配件修理店和一家小南杂店,储蓄所就夹在中间。我难以想象一家这么大的银行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开一个这么样的储蓄所,从外表看,这家储蓄所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储蓄所包括萍在内就三个人,一个主任,一个会计,一个出纳。主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黑矮的男人,看起来象一个小老头。出纳是一个中年妇女,胖乎乎的。
陪萍报到的时候,那个黑矮的主任说,你就住在楼上靠西头的那间屋子吧。这是你男朋友吧,欢迎欢迎。以后我们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了。
繁华的汉口与这偏僻的乡下反差实在太大,萍显然没有料到储蓄所会是这个样子,在我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整理好房间后,终于忍不住抱住我大哭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好半天才停下来。这时主任和出纳站在门外已有好半天了。
我决定暂不出去找工作,萍现在的精神状态我很不放心,我必须得陪她一阵子,等她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再考虑出去找工作的事。
第二天是双休日,上午10点左右的时候,她原来单位的姐妹们坐着一辆奥迪到了储蓄所的门口。她们一见面就搂着肩膀叽里呱啦地说开了。萍脸上始终露着微笑,说话的时候少,听的时候多。到吃午饭的时候,那些同事说到城里去吃吧,她们请客。萍说,就在这里吧,我和皓请你们。
我们到小街上找了个还算比较干净的小排档,坐了下来。可能是生意不好的缘故,这个店里没有其他酒水卖,只有一种叫"黄鹤楼"的啤酒。
萍神色自若,不停地给她们劝菜。她的一个同事举起酒杯敬我们,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希望你们能早点回到汉口来。萍举起杯,一饮而尽。
大约在一周后,萍的母亲坐着一辆小车到了这个郊外小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母亲,那是个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打扮很大方得体的一个人。但是脸色苍白,给人一种久病初愈的感觉。
她们母女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一起,我看见萍的母亲脸上满是泪痕,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于没有流出来。后来,她俩到车上足足谈了两个小时。萍下车的时候,脸色跟她妈妈一样苍白。她母亲向我笑了笑,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终于没有开口。车子一溜烟地走了。
萍说,这是妈妈给你的信,她说,她要对你说的话都在信里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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