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是一个可爱的姑娘。首先,我必须供认,当我第三次见到她时,确实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要说我爱上了她,不,我不敢爱,也爱不起。可是我又舍不得放弃。我曾经狡辩地对自己说:别他妈的侈谈尊重不尊重了,面对一个如此可爱的女人,作为男人,你不打她的坏主意,不想跟她亲热,那才叫不尊重呢!因为,你无动于衷无异于否定这个女人的价值。女人的价值靠谁确定,这个问题正如男人的价值靠谁确定,显然不言而喻。什么是孤独?人类是孤独的,男人找不到女人,或者女人找不到男人更是孤独。当然,孤独总比置身于一群面目可憎的人中强,所以在认识陈晓之前,我宁肯选择孤独,过着平淡、安宁的日子。
我已离婚,带着小女儿和母亲过。我这人随遇而安,渐渐竟领悟到了一种“清苦之美”。我发现当一个人求生存,独自承担抚养孩子的重任时,他就会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然后得到温饱,庆幸自己和孩子不曾饿死、冻死,比起那些无家可归者实在幸福有余。我从不指望荣华富贵,但凡日子过得去,特别是身体健康,孩子平安,我就谢天谢地了。
有一天,母亲批评我安于现状,她说:“你既有一技之长,何不南下找一份儿体面的工作?你瞧瞧你的同学,发财的发财,发福的发福——”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为我的前程忧虑,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去广东找我的老同学,请他们帮忙为我介绍一份儿好工作?我相信以他们的地位和交游不难办到,只是我那苦命的孩子怎么办?她不能再失去另一半爱了。我知道母亲心疼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但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呀!我的去留直接关系到她的健康成长,无论如何,我得先把孩子拉扯成人,至于我的前程却顾不得了。
话说回来,我也有心理失去平衡的时候,毕竟父女之情不同于夫妻恩爱。瞧见别人成双成对亲亲热热,我也会蠢蠢欲动。我是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与其它男人一样食而必色,我想,承认这个事实不必难为情。如果有什么不对,尽管怨上帝好了。亚当和夏娃当初偷吃禁果,多半就是老奸巨滑的上帝设下的圈套——赋予他们以性意识不就省却他以后造人的麻烦了吗?自从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上帝就不管不顾,一任我们自生自灭,于是我们干出了无数桩恩恩怨怨的傻事。
现在我该说说为什么我不敢爱,也爱不起却让我想干傻事的陈晓了。陈晓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脸蛋漂亮,体态丰满,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当介绍人告诉我她同意与我交往,并给了我她的电话号码时,我手舞足蹈,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狗。我一下子变得格外温和、善良、通情达理,人也年轻多了。我意识到是她给我的生命注入了活力。我立即打电话约定晚上见,我记得是那年七月十九日,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以不惑之年找到了一个美艳的对象,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我喜气洋洋,一个劲儿臭美,冲着女儿做鬼脸,帮助母亲做饭,因为吃罢饭我要去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很可能成为我未来的新妇。饭菜端上了桌,我却跑到厕所蹲着抽烟,我就是这样,逢到大喜大悲总是躲在厕所猛抽烟。
我买了一大堆食物和饮料,提前来到约定的地点,心情既兴奋又焦急。我来来回回走动、张望,我信不过我的手表,几次走进附近一家药店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我这么沉不住气,准让药店的伙计和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出了我的心事。天呀,女人真够磨人的,我胡思乱想,想必样子傻乎乎的,我决定在这个昏暗的街角再傻乎乎等上半个小时,如果八点仍不见她的身影,我便,我,我,我还得等下去。
谁知陈晓如同仙女下凡,突然降临在我的面前,难为她仅迟到四分钟,这时我又像一只快乐的小狗了,什么焦急呀,怨尤呀,统统一扫而光。陈晓仍是一披长发,身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绿色的衬衣,清清爽爽。我打趣道,我有一间“爱的小屋”,距此不远,现在无人居住,她倒十分大方、顺从,随我来到了我差不多住过十年的旧居。
进门我便关门,我鬼鬼祟祟,生怕院子里的人跑来围观我的未婚妻——什么未婚妻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再次提醒自己,别臭美,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别说。我有一个臭毛病,一旦头脑发热,交浅言深,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看。
我能不头脑发热吗?面对陈晓,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有一搭没一搭混说,不过我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我猜她一定佩服我的口才,我的博学,我们真是开心极了。我敢说,才子配佳人,必然产生奇妙的效应。陈晓一往情深注视我,她大概从未见过我这种善解人意、风趣无比的男人,我像挠痒痒似的逗得她哈哈大笑。真的,那天夜里,我没有任何邪念,除了进门时我打过如意算盘——要是她不反对,我便把生米做成熟饭,可是在爱的小屋,我们光顾得说说笑笑,直到深夜两点多才想起回家。回家同样必须穿过两条马路,来的时候我不敢碰她,现在则大胆地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又光滑又柔嫩,过了马路我舍不得放手,到了她的家门口我就更舍不得分手了。
你看,我唠唠叨叨这么久仍未表明为什么我不敢爱,也爱不起却让我想干傻事的陈晓。我无意卖关子,皆因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发展过程,不交待清楚读者便难以理解我后来的所作所为。
说来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第四天,我偶然从一个认识陈晓的朋友嘴里获悉,陈晓在读高中时因失恋患了精神分裂症。我顿时如雷轰顶,脑袋里一团糟。我起初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介绍人从未提起这件事,如果确有其事,她会向我讲明白。我一口咬定我的朋友弄错了,然而,他是那么肯定,劝我赶快脱身,免得愈陷愈深。他说:“你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发起病来哭哭啼啼,到处乱跑,甚至打人毁物,你何必又背上一个大包袱!”
是呀是呀,此事非同儿戏,我从前不听别人劝告,结果造成婚姻失败,留下一笔孽债,我不能一错再错。回想起来,陈晓是有点可疑。论年龄,我压根儿配不上她,好死了我不就糟践了她吗?我还想到她对她的过去、职业讳莫如深,似有难言之隐。她老是回避我的询问,连我和我的前妻目前的关系她也不问一问,按说这是最敏感的问题,然而她漠不关心,很快接受了我这个又老又有家累的男人。
我的情绪一落千丈,苦笑得直摇头——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她居然看中了我!我觉得我太可怜了,连他妈的介绍人也欺负我,给我介绍一个前精神病患者,不必说,我在众人眼里一钱不值。
陈晓什么病不好得,偏偏得过这种病,也是红颜命苦啊!我感到惭愧的是那天夜里我信誓旦旦,一再向她表白,从今以后,她的不幸便是我的不幸,才过几天,我却准备开溜,这种强烈的反差不要说她,便是我自己也无法接受。推己及人,倘若我是陈晓,我要放声诅咒天下的男人,没有一句真话,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的心沉甸甸的,又开始猛烈地吸烟。女儿正在做我布置的作业,有几道难题求助于我,我心不在焉,弄了半天才弄清楚题意。打发了女儿,我开始考虑明晚要不要赴约。我左思右想,总想找到一个不太伤害陈晓的脱身之计,由于我不敢面对她,最后决定采取失约的办法,真他妈的孬种!
我和陈晓失去了联系,心中自是闷闷不乐。每次经过那个街角,想到我们在爱的小屋度过的美好夜晚,我便深深叹息。她的阴影时刻笼罩着我,弄得我精神恍惚。有几次我想给她打电话,向她忏悔,求她宽恕,终因勇气不足而作罢。咳,为人就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烦恼反倒成了今天温馨的回忆。
然而,我的日子还长,有一个孩子嗷嗷待哺,我不能沉湎于一个破碎的梦,误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觉得要彻底摆脱陈晓的阴影就必须接受母亲的批评,出去闯一闯,闯出一条路是我的本事,闯得头破血流只好自认倒霉,横竖比在家赖活着强。
“妈,”我终于对母亲说,“孩子拜托您了,此去不干出一番事业我便客死异乡!”吓得母亲双手掩住我的乌鸦嘴,连连呸呸呸。
我一边打点行装,一边望着女儿梦幻般的小脸。宁静,像一个美丽的光环绕着她,她睡得那么香、那么沉,她哪里知道爸爸这回出远门,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今后她不得不与奶奶相依为命。
次日凌晨,我吻别了女儿,一上火车,什么儿女情长,统统去他妈的。我高兴得好像是去顺德赴任,不是做官,而是接替一家公司的总经理的职务。由于前任老总经营不善,负债累累,我受命于危难之时,收拾残局。几年后,我凭着我的才干、魄力以及远见卓识成功了。公司的规模已扩大到海外,生意越做越大,我单瘦的体型也如母亲所愿发福了,腰围完全符合一个港商的标准。我大腹便便,头发稀疏,领着若干随从,其中有我最宠爱的女秘,穿梭于东南亚和欧美。我的职员对我毕恭毕敬,每当我下达指令,只见一个个垂首侍立:“是的,总经理先生!”我惯于仰坐在转椅上,双脚伸到写字台上,稍不如意准冲谁大发脾气——
火车哐当一响,惊破了我的白日梦。我在广州下车,看过伯父,马上搭公交车直奔顺德。我是夜里十一点走进老同学带花园的小洋楼的。老同学像从前一样,见面先捅我一下,说:“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老同学急我之所急,第二天上午他从外面打来电话,通知我作好准备,下午去一家外企面试。临了,他托我先替他接住读在校的儿子回家度周末。我哎哎哎一口应承,放下电话心里却犯嘀咕:有他老婆在,干嘛吩咐我?我自然不便问,按照他的要求去接人。接到了人,我才明白,这个九岁的少年是老同学和前妻所生,后妈嫌弃,亲生父亲只得外放他“留学”。
造孽呀,我念及千里之外的女儿,我不能说为富不仁,但一切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人财终难两全。我觉得我还是回去的好,我不是干大事的料,虽然我有时不免想入非非,但“知足常乐”,“金钱不如亲情”一直是我恪守的价值观。所以,读者不难想象当天下午我前去面试的结果,我巴不得失败,故意答非所问,老板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客客气气送我出门,我的老同学更是莫名其妙。
就在我打算离开顺德的前一天,你说巧不巧,我在街上闲逛时发现了念念不忘的陈晓,当时她正从一家商店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包,仍是一披长发,一条牛仔裤,只是换了一件米黄色的t恤。他乡遇故知,我激动得要命,忍不住上前拦住她,惴惴不安地问:“你认识我吗?”陈晓吃了一惊,认出了我还是蛮高兴。她没有追问数月前我为何失约,更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斥责我,不过随随便便问了几句“你怎么到顺德来了”,“你好吗?”诸如此类的客套话。我受宠若惊,连忙将我来顺德的时间、目的告诉她,当我谈到我感受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挖苦我,她怪有意思地打量着我,笑道:“你还是很重感情的嘛!”
我邀请她去喝了一杯咖啡,我问长问短,期待着她横眉竖眼骂我一顿,那样我会好受些;然而她始终含笑不语,仿佛我们之间不曾发生任何事情。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怨。喜的是她给我面子,没让我难堪,怨的是她似乎压根儿不在乎我失约不失约。
我向她“解释”那次失约纯属误会。我打马虎眼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顺德巧遇乃是我们的缘分,我们至少可以做一个好朋友。接着,我色迷迷地盯着她,无耻地提出与她同行,她摇摇头表示她还要去珠海办事,她让我先回长沙等着,这时我才知道她在做服装生意,而且很有钱。
陈晓像是得过精神病的人吗?
过了令人焦躁的九天,我在爱的小屋等候陈晓再次光临。我们约定的时间依然是晚八点,晚八点于是成了我心花怒放的时刻。这次我来得更早,打扫了一下房间,铺好床,把所有的板凳椅子全部转移到外面的小杂屋。我一肚子坏水,只让她坐床,这样我便可以和她同坐于床,亲热亲热。但我并不糊涂,我告诫自己千万别乱来,她的身世对我来说仍是一个谜,她总是含笑不语,天晓得她安的什么心。我不妨逢场作戏,适可而止。我久不近女色,我那调皮的毛毛虫蠢蠢欲动,我又在打我的如意算盘,要是陈晓不反对,我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砰砰砰,有人敲门,好,她没有报复我,果然是陈晓,八点准时到。我把她拉进了屋,关上门,顺手拍拍她的屁股,她居然不表示任何抗议或不快,喜得我抓耳挠腮。我顾不得问候,急忙推她到床沿坐下。
精明的陈晓一眼看穿我做了手脚,问我原来的那些板凳椅子弄到哪儿去了,我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一会儿,她问附近有没有公共厕所,我赶紧说公共厕所很远(其实不远),不如将就一下,厨房有一个通向外面的排水沟,尿完用水冲洗一下得了。陈晓瞪了我一眼,进入厨房,命令尾随的我回避。我做了一个鬼脸,乖乖退出。她关上厨房门,一会儿我便听到她憋急的尿撒在地上沙沙作响,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陈晓从厨房出来,我绕到她的身后一把抱住她,她倒无意挣脱,只是骂我捣什么鬼。我才不管她乐意不乐意,我想,如果我是烈火,陈晓必是干柴,烈火烧着了干柴可不能光怨我。我出其不意一手插入她的裤衩,她慌忙夹紧双腿,弯腰扭动屁股。我更来劲了,干脆抱起她往床上一摔,全身压上去,压得她恰似一只“扑腾的花蝴蝶”。
“小妹妹,”我捉紧陈晓一双和我捣乱的手,苦苦哀求,“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你是女儿身,将来要嫁人,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玩,就算我是老顽童,一个无耻的老顽童!”陈晓在我的重压下,大喘粗气,求我饶了她,别胡闹。我试图亲吻,她拼命摆头,硬是不依,我也不便太勉强,只好放开她。
相对无言,我说让我看看你穿裙子的风姿吧。我提起她,像跳《天鹅湖》似的转动她,我竭尽赞美之能事,夸她性感,管她叫狐狸精,惹得男人yu火中烧,她扑哧一笑,娇滴滴地在我脸上拧了一把,骂道:“你真坏!”“我真坏?”我大声疾呼,装作生气的样子,“我要是真坏,你就惨了——”一语未了,谁知她哭了,泪水顺着她白净白净的脸往下淌,我伸手搂着她,拍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百般哄她。
我趁机开导她,当然别有用心。我说:“不要相信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信,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感情说到底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切莫认真,认真往往受到伤害,交朋友也是这样,聚散两便,不过,既然有缘相聚,也要珍惜才好。”
陈晓把我的世故当作明理,我的劝告使她豁然开朗,她会意地点点头,像一只柔软的肥猫往我怀里钻。我心中大喜:现在该让老夫亲热亲热了吧!我把她搂得更紧,冷不防翻身压倒她。我捧着这张犹有泪痕的脸,她不再躲避我的嘴唇,而是闭上眼睛,这意味着她渴望我对她进行“人工呼吸”。想一想,上帝吹一口气,亚当便有了生命,我吹一口气,陈晓的心会复苏吗?我敢肯定,陈晓养在深闺,要是我不前来救助,这个缺氧的姑娘必将呼吸衰竭。我认为我正在实现一个男人的价值,不,应该说正在确定一个女人的价值,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地吻她。我们抱成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完全是蹂躏是折腾,是被激活的生命不可遏制的强烈冲动——
我终于筋疲力尽,从陈晓身上滚下,如同死去一般。我们就这样仰面躺着,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扶她坐起。她的嘴唇有点红肿,当然是我干的好事,人羞羞答答的,不敢看我,我一连说了七、八遍对不起,她才抬起头撅着有点红肿的嘴唇。我觉得这张有点红肿的嘴唇更迷人,我从未见过如此迷人的嘴唇,如同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我真是个混账东西,得到满足之后便后悔我的疯狂。我跑到厨房猛吸烟,巴不得陈晓快快离去。我原来只打算跟她亲热亲热,没料到放纵的感情如脱缰的野马很难控制。适才我们在床上若脱光了衣服,我肯定闯下了大祸,干出后患无穷的傻事。我想,女人虽然处于被动,但正因为处于被动才后发制人。一旦陈晓说出“我是你的人了”,她能放过我,能不死缠烂打吗?我是被女人弄怕了,女人的爱无异于恨,表达方式激烈、残酷,实在叫人受不了!我宁肯打一枪换个地方,不谈婚嫁。问题是这个仍坐在我的床上发呆的陈晓非同寻常,我还是无法否认她得过精神病的事实,到时她才不管我是否有话在先,说不定她会把我当作一根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你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发起病来哭哭啼啼,到处乱跑,甚至打人毁物——”朋友的忠告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吓得浑身哆嗦,哪一天,她若情迷意乱,我身败名裂倒也罢,更可怕的是她寻不着我必然加害于我的孩子!天呀,玩得就是心跳,我这分明是玩火嘛!去你的顺德之行,好不容易摆脱了她,鬼使神差又接上了头,我是在劫难逃了。
当然,我不能太无耻,挑明我的意思,我只需以“有限的交往”向她暗示别指望我做你丈夫,我靠不住,我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为了使她丢掉幻想,我特别交待,下星期二你有事也可以不来,可怜的陈晓已察觉我的用意,临走时含着泪点点头,我也十分难受。
我这个人的确如陈晓所说,还是很重感情的。若非顾忌太多——我那理智横加干涉,我会加倍珍惜这个不幸的姑娘,绝不让她伤心落泪。好在我的感情亦不示弱,感情和理智打打闹闹互有输赢,常常是赢而再输,输而又赢。比如现在就是感情占上风,所以我思念陈晓,觉得为一个美丽的姑娘而烦恼、失眠也很甜蜜。但我扪心自问,我这样一次次招惹她,打破她的宁静,触及她的心灵深处,是不是罪孽深重呢?我必须承认,我不敢认真,我对她的感情几乎只剩下赤luo裸的情欲,假如我始乱终弃,她会遭到怎样的打击?咳,我还是拿不起,也放不下,到了星期二,我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期待着心花怒放的晚八点。
偏偏这天前妻的妹妹跑来劝我与她姐复婚。小姨子反复陈述复婚对我对她姐对孩子的好处,我们在茶室谈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我答应好好考虑。
走出茶室,我心中充满犯罪感。小姨子说得那么诚恳,也许是受人之托,而我转身却去和其他女人约会,我觉得事关重大,我和前妻的未来以及孩子的命运全操在我的手里,何去何从,就看我如何面对这个“第三者”了。要是事情败露,毫无疑问,我们一家三人将永难团聚。我想到多病的前妻孤苦伶仃,孩子也满怀希望爸爸妈妈重归于好,毕竟我们是结发夫妻,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她是一根扯不断的纽带把我们紧紧拴着,与其说我们离婚了,毋宁说只是分居,心还在牵挂着对方。
我对前妻亲情犹在,对陈晓则情不自禁,这说明“感情专一”云云原是理智的苛求,谁也做不到,正如任希所言,感情是一种分泌物,受到刺激就一定会分泌,更不用说我这流浪的感情需要寄托。我打车直奔爱的小屋。当我发现陈晓仍在门口等我,夜风撩起她的长发,撩人情欲,我就像饿狼那样扑过去。我一手抱起她,一手打开门,迫不及待把她压到床上,我像剥香蕉似的把她剥得精光——
这是一具活生生,白得半透明的女人体,丰满、圆润、光滑,ru*房坚实,腹部平坦,维纳斯峰阴毛少许,两条腿儿又长又直,我除去身外之物,以泥土之躯溶入水做的骨肉,我拼命扭动、摩擦,似乎停下来我的感觉就会麻木、迟钝,啊啊啊,快感就是折腾出来的!
我吻住陈晓,全身贴紧她,狠狠泄了一回,不过我要指天发誓,我并未侵入她的身体,我不敢,我怕进得去出不来,体外不也泄了吗?泄后我的动作不再粗野,我再强调一遍,所谓从艺术上欣赏女人体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先泄去一把邪火,然后才能消消停停欣赏并进而发现女人体是天地间最美、最和谐的构造,这种美甚至超越性别。
我的一双手柔情似水,沿着陈晓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自上而下游移,她的每一个部位都留下了我罪恶的指纹,我的思绪也随之漫游,我想起上次我一手插入她的裤衩,她还羞得夹紧双腿,坚不从命,而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后,她却差不多是我的人了。天呀,她肯定存心做我的人,她忽然坐起,抱住我,吻我,然后翻转,恳求我压紧她,压得越紧越好,但我实在没这个激情了,我的邪火已泄去。我像个傻瓜似的被她呼来唤去,动作总是不到位,她哼哼唧唧,指甲掐破了我的背,我不得不忍着疼痛。突然,她张开两条大白腿,揪着我的毛毛虫,无奈这家伙死不争气,好事做不成。这时她的样子更加难看也更加凶狠,她恨不得吃了我才解爱。为了守住自己,我耍了一个滑头,我说我是一个阳痿病兼心脏病患者,弄不好会发生“马上风”,死在她的身旁。
我心中有数,我的感情又打了败仗,感情和理智互不相让,我不知道应当站在哪一边,然而,面对陈晓,它们老是大起大落。我顾此失彼,有一种被拉扯、被撕裂的创痛,我羞愧交加,眼睁睁瞅着陈晓坐起、穿衣、下床——
陈晓显然不相信我的谎言,适才我的毛毛虫硬如恶棍,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她的表情不是不满,而是鄙视,鄙视我自私、胆怯、敢做不敢当!
天呀,由于爱发酵了,她是真想委身于我,而我辜负了她,致使她愤然离去。
陈晓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负气而去,也好,是她翻脸要走,这意味着我跟她的交往成了糊涂账,可以一笔勾销。事情虽然发生了,但一切又悄无声息过去了,我乐得一身轻,从此不必再遭受感情和理智的轮番轰炸。我曾经用心良苦,准备了一个又一个脱身之计以应付可能发生的事情,看来完全是庸人自扰!
那天夜里我睡得很沉,但快到天明时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前妻站在我与陈晓见面的那个街角替女儿梳头。我觉得挺纳闷,她们为何不在家梳头?待到醒来,我难受极了。我孑然一身,伴一盏孤灯,我想起数年前前妻离去,如今陈晓一去兮不复还,不禁悲从中来。人们说,性格决定命运,我的感情和理智如此脆弱,反复无常,莫非我这一辈子注定不配成家?
我和陈晓的故事似乎结束了,她临走时我表示送她一程,她坚定地说:“我认识回家的路!”啊,回家的感觉多好,陈晓早回家了,我站起来也该回家了,我的家就是母亲的家,母亲、女儿是我永久的家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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