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想起诗,赋诗想起酒。
在《诗经》中,与酒有关的有40多首,在五万首《全唐诗》中,涉酒诗篇竟多达五分之一。不少诗人不仅与酒结缘,且成酒中豪杰。领一代风骚的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成千古佳话。东晋陶渊明视酒为“佳人”、“情人”,“无夕不饮”,“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李白以“斗酒诗百篇”,“会须一饮三百杯”,为人所共晓,赢得“醉圣”“诗仙”雅名;而杜甫嗜酒如命却鲜为人知,其实杜老先生更是“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朝回日日典春衣,每夕江头尽醉归”,直到“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身”的信誓旦旦、死而后已的程度。另一位大诗人白居易自称“醉司马”,诗酒不让李杜,作有关饮酒之诗800首,比李白的170多首杜甫的300首都多,且写了讴歌饮酒之文《酒功赞》。北宋初年,范仲淹是“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晏殊是“一曲新词酒一杯”,柳永是“归来中夜酒醺醺”;元佑时期,欧阳修是“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苏轼是“酒酣胸胆尚开张”、“但优游残酒”、“险韵诗成,扶头酒醒”、“酒美梅酸,恰称为怀抱”、“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写尽了诗酒飘零。继之而起、驰骋诗坛的陆游,曾以《醉歌》明志:“方我吸酒时,江山入胸中。肺肝生崔嵬,吐出为长虹”,一腔豪情,借酒力以增强、发泄。集宋词之大成的辛弃疾,“少年使酒”,中年“曲岸扬觞,垂杨系马”,晚年“一樽搔首东窗里”、“醉里挑灯看剑”,以酒写闲置之愁,报国之志,使人感到“势从天落”的力量。
至元明清,诗酒联姻的传统仍硕果累累。无论从马致远的“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到陈维崧的“残酒亿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从萨都刺的“且开怀,一饮尽千钟”,到杨升庵的“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无不是美酒浇开诗之花,美诗溢出酒之香。正是酒,使诗人逸兴遄飞,追风逐电;正是诗,使美酒频添风雅,更显芳泽。
大约旧时诗人词客,他们懂酒、识酒、知酒、惜酒、深谙酒之妙处,能从中汲取到诗的灵感。而当今诗人,善饮者虽也不少,但明白酒之真谛而形诸绝妙文章者,却不多。所以,在唐朝诗坛上,无论初、盛、中、晚,凡好的诗人,差不多都好酒,而且还非一般的好,是嗜好,是癖好,有的甚至到了无酒不成诗的地步。诗有酒意,酒有诗情,竟让唐朝成为中国诗歌之峰巅时代。
古时不但诗人词客好酒,其他文人墨客也不例外。他们先找一近水亭阁,红桌石凳,三五团坐,侍女斟酒,书童摇扇,天上镜月高挂,地下黄菊盛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吟诗,作画,书法,此情此景不知醉迷了多少文人雅士。据传被视为书法经典的《兰亭序》就是王羲之在半醉半醒之间挥毫而就。如果没有酒,我们很难想象王羲之能把《兰亭序》中的众多之字写得各不相同。这字,虽不是诗,却胜似诗,它含有诗之魂魄啊。只可惜现今之人大都已无此雅兴,虽然现代酒和文化糅合互渗的更深,但那大都商业味太浓,已很少有不落俗的意境了。说来还不觉有点遗憾。如今,好酒是越来越多,好诗好词却越来越少,酒吧是越来越高档,诗刊却越来越糟糕。甚至于写诗的人越来越众多,读诗的人却越来越稀少。
诗是吟的,酒是品的。好诗要慢慢吟诵,好酒要细细品味。好诗如好酒,耐人寻味;好酒如好诗,让人陶醉。吟好诗,品好酒,不但是古人,也是今人的一种美的身心享受。
在中国,凡声名遐迩的好酒,都留在了诗人的作品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捧读他们那些锦词绣句,那佳醪浓浆的口角噙香,那金盏玉杯的诗情画意,那酩酊陶然的情致风雅,那玉山倾倒的酣畅淋漓,仍令人不禁酒兴大发的。
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一般来说,不懂酒者,无诗;不好酒者,无好诗;不善于在酒中觅得诗魂诗魄者,诗人的想象翅膀,也难以高高飞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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