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躺在产床上,两手紧紧的抓住产床的扶手,用尽了最后一口气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夜空,初为人母的感觉涌遍全身,眼泪止不住的成双成对的往下掉。母亲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助手接过已经剪掉脐带的孩子,就开始处理新生儿,一边用石蜡油擦着身上的胎脂,一边对母亲说是个女孩,体重三千克,护士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简直就是在嘟囔,母亲也是这个科室的护士,彼此都很熟悉,听不见护士在说什么,就问:“你大点声说话,我听不见。”护士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母亲急了就大声问:“是我女儿有什么问题吗?你大点声说。”护士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你的女儿是狼咽,你还看吗?还要吗?”
母亲听后如晴天劈雳,开始在产床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在场的医护人员谁都没有劝她,让她哭个够吧,一般象这样的重度残疾,家里就都选择放弃了。母亲也就没用必要再看了。母亲哭够了,被用平车推出了产房,送回了病房。
母亲哭了整整一夜,从怀胎十月到一朝分娩,对这个小生命是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啊!早晨产科交接班,之后就要处理那放弃的孩子,这个时侯,母亲来到值班室,要求看一眼她的女儿再出院。其她人劝她别看了,她执意要看,就去了婴儿室。母亲是知道的,狼咽也就是软硬腭全裂开与鼻腔完全相通,她的女儿还伴有完全性的唇裂。这是一种染色体隐性遗传病,能成活的很少。母亲来到了女儿的小床前,仔细端祥着自己的女儿,小婴儿不哭不闹,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在看她,女儿的上唇从鼻腔处就裂开了,一道深深的黑洞直通嘴里,面部是很可怕的,母亲问身旁的护士,给孩子喂过奶吗,护士摇摇头没说话,意思是告诉母亲什么都没喂过,母亲突然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喊:“为什么不喂她,她怎么了,我要接她出院回家。”
母亲抱着自己残疾的女儿回家了,丈夫不敢看,于是母亲对丈夫说:“你要害怕就别看她,她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她的错,是我们把她生成了这个样子,是我们的错。我要让她象别的孩子一样的活着。”第二天,母亲就抱着女儿在各大儿童医院来往穿梭,结果就是一个,做休补手术必需要满月才行,这是底线,母亲还是看到了希望,她抱着女儿回家等着满月做手术了。
给女儿喂奶是个最大的难题,只要能吃进奶,就能成活,就能坚持到满月。母亲怀抱女儿,坐在小椅子上,手拿滴管,从身旁的小碗里吸几滴奶,顺着女儿的嘴边让奶在咽峡部位缓缓流进嘴里,但是狼咽的咽喉部是通的,奶进入的往往是气管,而不是食管,因此常常会呛得进入口腔的一滴奶,都从鼻腔里喷出来,看此情此景,母亲心如刀绞。但是还得喂,一天一天的喂,喷出再喂,直到喷出的是被震裂的血管所出的鲜血时,才能休息一会儿。这样一转眼十天过去了,女儿的体重从出生时的六斤降到了四斤半,由于喂养不足,女儿极度的营养不良,哭的声音象小猫一样,母亲还是继续着每天的工作,从不曾想放弃,用棉签蘸着奶,在女儿的嘴里擦,在女儿的嘴唇上擦,又是十天过去了,女儿还在奇迹般的活着,你不能不感叹生命是多么的顽强。女儿的体重只剩下三斤了。母亲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上,常常会出现笑容,尽管一闪而过,也被母亲捕捉到了,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说,“还有十天就可以做手术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可是妈妈的小棉袄”。女儿二十五天时,出现了脱水热,女儿浑身滚烫滚烫的,母亲就给她用50%的酒精进行物理降温,此时的女儿除了有微弱的呼吸外就没有别的了,女儿虚弱的已经不能哭出声了,但是可以看得出女儿在哭,只是张张嘴,整个身体就是一张皮包着一把骨头,小脸上的眼睛更显得大,颧骨高高的,真的是体轻如雁,体重仅有两斤多了。母亲抱着女儿来到了儿童医院,所有在场的医护人员都落泪了,其实谁都明白,这个孩子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她的所有脏器都已经衰竭了,根本就无法麻醉了,怎么还能手术呢!医生对母亲说,再等几天,满月就做。
就在第三十天的头上,女儿开始昏迷,实际上母亲知道女儿已经命悬一线,等不到手术那一天的到来,母亲很平静的抱着自己的女儿,任谁劝,她也不放下,那天母亲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一直就这么抱着女儿,直到夜深人静的时侯,女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天女儿整整三十天,体重仅有不足两斤。母亲没哭,她觉得对得起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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