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媚的上午,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那么暖心,惹得树的影子也在地上婆娑的舞动。那风翅掠过叶子的声音,就像一支生命春天的口笛,给人以愉快的想象。
父母下地去了。我拿起笤帚,开始清扫屋子。我要趁着在家小住,好好表现做女儿的乖巧,也弥补我一颗常年在外充满歉意的心。
我拿着笤帚,一下一下,轻盈的尘土像被惊醒了睡梦,一起邀约着飞了起来,明亮的阳光照射下,闪着晃黄的身子。一下一下,整个屋子,就有一种弥漫的尘香,也有一些与世隔绝的略微的沧桑。
我像掩没在这沧桑之中,又似绝立于这沧桑之外。
打扫完卫生,我轻轻地哼起了歌: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脚步,让我走出一片天空,让你尽情飞舞放心的追逐……
我沉浸在悠缓的歌声里,闭上眼睛,心感惬意。
“笃、笃、笃……”厚实的敲门声。
大门是依旧古久的,杨木做的,两扇门一并,门外挂着金属的门环。
谁在叩门?声音这么大,该是个有力的人,我想。
我从床沿上挪起身子,趿好拖鞋,懒懒地去应门。
一个饱经忧患的瘦小的老人。花白的胡子,迷蒙而有时闪现睿智(是睿智吧?我莫名的感觉到)的眼睛,拄一根磨得圆滑的手杖。
“姑娘,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稍等。”我转身,注意到他破旧鞋上的一个洞。
我拿出昨晚剩的半个馒头,端了一些菜汤。母亲总是这样,过分的节俭,菜汤都舍不得扔掉,说是有营养,更能和附她的胃。
现在,我要将这母亲珍视的菜汤施人了。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他端起盘子,拿馒头一抹,馒头上蘸了浓浓的汤汁。那是酱油,或许还有一丝肉沫沫。滋味会好吗?我看他狼吞虎咽地大吃下去,喉咙使劲一突,那粗略咀嚼的食物在一双手的抚顺下乖乖地进了胃袋。
他咂咂嘴。“姑娘,行行好,再给杯水吧。”他递过一个脏兮兮的豁了口的搪瓷杯。
“等着,”我拂开他的杯子,转身回去拿暖瓶,我不想让他的杯子污了我的手。
我打开壶盖,“嗞——”给他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水。他吹口气,冷着。
“大叔,慢慢喝。您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老头狡黠的笑着,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从远方来,到远方去。”
“您一定去了不少地方吧?瞧。”我指指他磨烂的鞋洞。
“是的,走过一生一世,看见了芸芸众生的苦难。”
“苦难?”
“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都被我瞧遍。”
“哦。”我似懂非懂。
“人心太贪,未如一乞人,逍遥里来,逍遥里去。”他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我忽而有些害怕。
“大叔,您还要去哪里?”我重复问道,想赶紧把他打发。
“不急,须臾便走,待说完这些话。”他意味深长地打量我。
“人哪,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为何要受心牵肠挂之折磨。”
我想起了自己正牵挂一个人,并留恋着大好的风景,我还想到了刚刚打扫干净的房间,将要在那里数星星,做好梦。
我不由脱口而出:“都不牵挂,人生的意义何在?”
“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若变,则苦海无边。”
“我贪恋着尘世的一切苦难,像贪恋着尘世的一切欢愉。我爱女人,更爱男子,我爱一切。”我大喊。
“呵呵。最好不相见,方可不相恋,不相知,方可不相思,不相伴,方可不相欠,不相惜,方可不相忆……不相爱,方可不相弃……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善渡吧。”
他捡起口杯,咕咚咕咚将冷却的水喝下去,胡须上有些微的湿。
他最后望了我一眼,“春来花清,秋至叶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姑娘,珍重啊!”当——将杯子落在地上。我一惊,抬头一瞧,哪见了他的踪影。
我感到有泪噗噗滴下,打湿了地面。我腾地翻身坐起,双眼茫茫然望着四周——原来是个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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