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做梦见到了大姐家的那条博美狗。清楚的记得是它刚产了崽，正努力躺平身子给狗崽子们哺乳。这本来是个很普通的情节，醒来也就忘了。可不大一会儿就接到大姐的电话说那条狗死了，还详细叙述了整个的死亡过程。就这样一通电话，闹的一天都有点心神不宁的，甚至怀疑其中有些神秘的成分。这是这个周一刚发生的事。

关于这条狗，已经写过不少东西。重复的不再说，一些没说过的还想说一下，也算盖棺定论，给死去的狗一个交代。

这条狗应该算博美一种，只显然不是纯种。最开始的时候是见它多日躲在我城里家的单元门口。浑身脏兮兮的，不招人待见，显然是丧家了的流浪犬。可它每次见到我，总是用一双可怜兮兮的小眼盯着你，让你突生一丝怜悯。因此有几次就带上一点吃的东西赏给她。这样一来二去，关系也就更亲密了一些。可看着那脏兮兮的模样，绝对没有将它抱回家去养着的念头。

可有一次骑车回大姐家，这狗就在身后拼命的追赶，直到出了城，来到一片荒凉的庄稼地里。半路上曾多次驱赶而无果，就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也许可以送给大姐去养。于是，就大着胆子将它捡起来放在车筐里，它也就老老实实的委屈在里面，一动不动。一路上最担心的是他身上是否有虱子。如果这样，招自己一身倒是小事，大姐也肯定不会收留。

可巧，那天大姐不在家。于是就给了我一段时间赶紧给它洗澡剪毛。所谓剪毛，其实只是将它浑身滚成毛毡的部分剪下来，顺便检查一下是否有虱子。这陌生的狗，就很乖巧的配合着，几次都剪到肉了，它也没怎么闹腾。等到大姐回来，刚洗过澡理了发，改头换面了的博美，已不再是那幅乞丐的可怜模样，尽管一直没承诺可以收养，可总算没立即被驱逐出去。

感情是逐步培养起来的。从开始不情愿的帮着找几块肉骨头充饥，到后来主动帮助理顺毛发，几个月过去，这条不再流浪了的狗，就彻底把大姐家当成自己家，大姐也把它当成说话的对象了。就狗来说，它不仅在村子里找到了狗伴，而且和人的依恋，有时候都让你感动。然后，看得见的就是，狗的体重增加了，毛色也光亮了，看起来简直“判若两狗”了。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我回去，它都会老远就跑了来，极尽全身的武艺，来表示自己的殷勤。每当这时候，大姐就会抱怨说它是喂不奸的狼羔，白心疼它了。可这骂里也透着爱意。

然后，就是大约一年以后它的第一次怀孕了，那一次生下了五只狗仔。尽管血统更加不纯，可这五只狗仔模样还可以，且都被人领养了去，很是挣得了一些人缘。看着狗妈妈的一身母性，和狗崽子们的顽皮活泼，凭空增添了不少说话的机会。

再后，就是努力禁止它的第二次怀孕了。这结果显然也是失败的，因为很快它就第二次生产，产下了六只狗仔。这六只狗仔，就更没了模样，也就没了第一次的幸运，居然没有一只被领养，只能送到市场上出售拉倒。

日子就这样，幸福而平淡的过去。算起来该有五六年了吧。有时候，也互相谈起这狗的岁数，因为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年龄，现在就更加糊涂了。不过看着它欢蹦乱跳的生命，从来没想过它会在某一天消失。

上周六上午照例回大姐家。不管是看那一片菜地，还是享受那狗的舔舐，或者是问问大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活计。这些已经变成例行公事了。就跟老狗总能在很远就闻到你的气味，然后飞速的跑过来，缠着你殷勤一样。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尾巴是摇了的，舌头也是舔了的，还吃了一块赏给它西瓜。只是它的脸色有些不对。大姐说它肚子硬硬的，开始怀疑它又怀孕了，后来知道是不屙屎了。用温水给它泡过，也喂过它一些米汤，一直不见好。这几天更增添了新毛病：专门爱吃竹子叶。吃完了后很费劲吐出一团很难闻的东西，还要让人清理。它也是很难受的样子。看来是病了。

于是，我就将它抱起来，慢慢帮他揉肚子。肚子确实很硬，一会儿功夫，它又开始吐，眼见吐出一块像蛋糕一样大小的绿色的东西，上面还有明显的竹叶。不过，后来还是吃了一碗我送给它的菜米粥，心想也许会慢慢好起来吧。

没成想，到周日的下午它就死了，大姐是在一片煤堆的角落里找到它的。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它还有个“干妈”是一定不能忘的。这“干妈”四十多岁，是个扫大街的清洁工，每次见面总要将路上捡来的一些鸡排、骨头什么的，扔给它。因此每次它见到“干妈”，也总是献上一份特殊的殷勤。这些倒不是一定要提及她的理由，根本理由是前个月的某一天大早警察发现“干妈”躺在了她一直负责打扫的大街上。血肉模糊，早已没气了。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是个悬案，一个小小清洁工的一条小命，大概就和这条不值钱的狗命一样，不值得警察大动干戈吧。

不过，对这条博美来说，如今它应该有机会再见到这一直很熟悉的“干妈”了。或者那边的干妈早就拿着肉骨头等着它呢。

对它来说，在现实的社会里曾经流浪，也曾经有一个圆满的家，还有过两次当妈妈的幸福，这些对一条狗来说，已经算是完满了。如今离去，想来那边的“干妈”还没有走远，应该会收留它吧。这样不管是是对它，还是对她，都不会那样的孤单而无助。

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于是，也就这样祝福一下吧，希望那边的她们，能够听到。

于木鱼宅

2009-8-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