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被十二道金牌招回,最后屈死风波亭。后人无不为其鸣不平。抗战时期,宁乡名士杨节钦曾撰联曰:
霹雳惊雷,攻秦桧一生罪孽;
滂沱大雨,洗岳飞三字奇冤。
而另有秀才所撰之戏台联,却更加痛快淋漓,联曰:
我若奉诏班师,大敌当前,十二金牌召不转;
君果精忠报国,权奸在位,三千铁甲杀回来。
其实,当时岳飞拥兵自重,不听使唤,早已招人忌恨。莫说他抗旨出兵,罪已该死;就是他师出有名,得胜回朝,他最后也注定逃脱不出“飞鹰死,走狗烹”的悲惨下场。类似的情况已被无情的历史反复证明,这里无须赘述。
让我们重新来熟悉一下当时的情况。
岳飞收到金牌之际,正是岳家军节节胜利、势不可挡之时。皇上发的第一道圣旨是:“今大宋已与大金议和,边境无事,即着岳飞带领全军立刻回兵进京,加封官职。三军有功将士俱有升赏,钦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立志“精忠报国”的岳飞,接金牌后即迅速召集各路将领到元帅府大厅议事,此举足见其对皇上的忠心不二。不然,他大可以将金牌置之不理,然后挥师直捣黄龙,那么他率兵血战多年、日日梦寐以求的胜利,则指日可待。
接着皇上金牌又到,而且口气也变了:“命你带军即刻进京,不得迟缓!见金牌如见朕面,立刻照办!”
没等他回过神来,皇上的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金牌接连快马送到!至第七道金牌时,圣令已成“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论处!”,第八道金牌是“命你速即起身,若再迟延,立斩不赦。”这种架势,谁能抵挡得住?岳飞只好即刻起程回京。
对于将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岳飞来说,虽然他明知道此次回去之后的下场,却是莫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
那么,当时的朝延又是如何考虑的呢?他们怎么就那么昏庸无道呢?请往下看:
岳家军节节胜利,金兵闻风丧胆。岳家军进到了朱仙镇。
朱仙镇,离大宋故都汴京已经很近了。岳飞豪气冲天地向高宗皇帝奏告:“金兵锐气丧尽,目前已丢弃兵器,向北逃窜。机不可失,即刻便可进军汴京,迎回徽、钦二帝。”
然而,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出于他们个人的目的,此时却打算与金国议和。赵构作为当朝皇上,虽然也曾想恢复国土、一雪国耻,岳飞即将凯旋的奏报却让他顾虑重重,岳飞“迎回徽、钦二帝”的声音如雷贯耳。此时的胜利,似乎伸手可及,但他不得不考虑得更多一些,更周到一些,更细致一些,比如凯旋归来、居功奇伟的岳飞将如何安排;比如重获自由、回归大宋的徽、钦二帝将如何处置……等等等等。经过反复权衡主战、主和两派意见,最终,赵构倒向了主和派,成为了杀害岳飞的帮凶与祸首。
宋高宗赵构的这一心思,岳飞是无论如何也揣摩不透的,当然他也没有功夫去揣摩。不懂圣意吧。不懂圣意,这是很危险的事情。而秦桧则恰恰相反。
秦桧深知岳飞抗金的决心不可动摇,于是采取迂回策略,先调张俊等将领率部先撤,然后以“不宜孤军深入”为由,令他速速班师回朝。又怕岳飞不听命令,在一天之内连发十二道金牌。直到此时,岳飞方才明白乘胜追击已无可能,只有仰天长叹:“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江山社稷,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岳飞没有谋反,却被冠以“莫须有”的谋反之罪处死。
一代名将,民族英雄,就这样被几个奸佞小人所杀,千古奇冤乎?但仔细想想,也不尽然:他精忠报国、急于求成,行事所以有所不周,恰恰给了那些卑鄙小人以谋反的口实。
而后人自有后人的说法。他们众口一词地“责怪”岳飞朱仙镇不该听命昏君的命令撤兵,说他是“愚忠”。可是他们不知道,一贯对皇上忠贞不二的岳飞,这次却是抗旨出师!早在他到达鄂州(远远不到朱仙镇)的时候,苟安江南的皇帝赵构就已经下旨:“兵不可轻动,宜班师。”令岳飞撤兵。岳飞见旨后,反复向传达圣旨的使者李若虚申明形势,说宁可违抗圣旨而杀头,也决不撤兵。然后抗诏挥师北进。结果连战连捷。
当后来高宗皇帝以“孤军不得深入”的理由连降十二道金牌,强令岳飞班师回朝时,岳飞知道大势已去,不得已才下令撤兵。其理由是,皇上一道比一道措词严厉的圣旨让他不能招架,此其一;其二,没有了其他部队的接应,他孤军之下也是无力回天。岳飞于是只有一声长叹。
岳飞不是“愚忠”。切不要把“愚忠”二字再加在岳飞的头上,成为他九泉之下的第二个“莫须有”。真正该恨的不是风波亭屈死的岳飞,而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奸佞小人和懦弱昏庸的高宗皇帝,是他们为达个人不可告人目的,而使用阴险伎俩。
当然,把所有罪责都摊在他们头上,那也太高看了他们。一起谋害岳飞的,除了秦桧、宋高宗之流,更重要的还有当时大宋的宿敌——金兀术及其军师哈迷嗤,和他们使出的“借刀杀人”之计。从这一环来看,秦桧、宋高宗只不过是金兀术、哈迷嗤们用以杀害岳飞的工具而已。
公元1120年,郾城战后,金太子完颜兀术被迫退守孤城开封。岳飞兵临城下,金兵四面楚歌。岳飞麾下几十万大军像铁桶一样把这座昔日的大宋都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兵士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昂,只待一声令下,收复失地、尽雪国耻,只不过是早晚的功夫。
粮草将绝,待援无望,金军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完颜兀术冥思苦想脱困之策不得,想到举国精锐之师将在自己手中丧失怠尽,不禁悲从中来,横下一条心,摘下弯刀,欲一死了之。
“大帅且慢,胜利将至,死不得呀。”
军师哈迷嗤及时阻止了他:“大帅,强敌当前,群龙无首、临阵易帅乃兵之大忌,您何故如此?”
“兵败如此,我大金即将休也,我还有何颜苟喘于世?”
“大帅此言差矣,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岳家军虽为强势,但所谓兵无常势,据属下判断,岳飞应该很快就会撤军,我军进可以小股追击搔扰,退可以养精蓄锐,大帅何忧之有?”
“我军已无战力,军师休要哄我,我惟有一死尔!”
军师奸诈地一笑,向完颜兀术献计道:“大帅,我军越弱,宋军退的就越快,我们当前之计是要向宋朝放出言和信息。”
“军师糊涂了,岳家军目前气势如虹,怎会和我战败之军言和呢?”
“大帅所料不错,与岳家军言和无疑是与虎谋皮,但宋朝皇帝此时定是求之不得。”
完颜兀术满面狐疑。军师哈迷嗤说道:“属下断定,宋朝皇帝将要撤军。其因有三,其一,宋高宗皇帝乃一介武将,为部下黄袍加身,现岳家军如日中天,宋皇帝定忧其势;其二,我军一旦覆没,大金国定要割地赔款、退还占领土地,岳飞他羽翼丰满、功高盖主,宋皇帝岂能容他;其三,大金国战败,势必要送还所俘的大宋两皇帝,现皇帝该如何处置皇位?让,则心有不甘;不让,则于理不顺……徒添烦恼而已!”
完颜兀术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迅速着军师放出言和风声,结果诡计得逞!
纵观以上所述,岳飞之死,说冤其实它一点儿也不冤;说不冤,它却是实实在在的千古奇冤。长令后人扼腕长叹、嘘唏不已。
但话又说回来,假设岳飞真如前面戏台联语所言,率领“三千铁甲杀回来”,那么于他,成则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忌;败则有“抗旨率兵谋反”之嫌。凡此二者,绝不会是岳飞他本人之所愿,而留传后世的,也不会是我们现在的这个说法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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