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点点滴滴,林林总总,罗罗嗦嗦。
涉笔出访日本的行程之中,剪辑市场考察调查匆匆忙忙的步履,粘贴源起日本见闻深深浅浅的思索,纪实春耕夏种待秋收的遐迩与记忆……
——题记
1
老天爷真够有耐心的,一个劲地撒泼雨丝,密稠密稠,细细紧紧,整整一夜,竟然不疲倦,不瞌睡,也不知道偷闲打个盹。已近凌晨4时,天空还漆黑一片,整个住宅区除了幽幽的路灯,便是那个被幽幽的灯光拖得幽幽长长影子的我,悠悠地慢行在湿漉漉的水泥地。四周悄然无声,好像还沉睡在梦乡里。我在小区大门口等了一会,不见有出租车回来驶过。眼看集合的时间即到,只好又折回家,等我自己驾车到中益大酒店时,公司的商务车已等候在那里了。
这天正是8月5日,我们一行(华芝总裁,俩副总,总办主任,翻译,日本籍高工,我,外加兄弟公司一对夫妇)九人,两辆商务车,前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准备搭乘东方国际航空的a330空客,开始我们的访日考察之行。
乘坐飞机并不陌生,以往出差旅游大都是空飞;走出国门也非第一次,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鲜感。但这次略有不同的是,我几乎什么也不用操心,活像个跟着老师出游的小学生,只需管好自己别走丢了就行;从换登机牌,经安检关,过海关出关查验等,一切都有那个看似娇小,做事却似雷厉风行的翻译姑娘打理,一路绿灯。是啊,像这样大事有总裁在,小事有翻译处理,享受大树下乘凉的待遇真是难得啊。
我们搭乘的空客a330,空中客车a330是一款由欧洲空中客车工业公司所生产的,双发中远程双过道宽体客机,显然比飞内航班的那些波音747、757……等机型宽大得多,但过道空间比747显得窄,小小的行旅箱都拉不了。也是,我们乘坐的这架空客的座位数竟然多达423座,是一般国内航班班机座位的整整一倍呢。
我们由北京时间09:30飞离浦东机场,经二个小时的越海飞行,于日本当地时间12:30分降落在大阪的关西机场。飞机着地,我悬挂在喉口的心才放回了肚里。
并不是我特别怕死,无聊瞎想,而是坐在我后排一位口无遮拦的小女孩在飞机刚刚滑翔起飞时,就缠着她妈妈问了一大堆令成年人都相当忌讳的问题。
“妈妈,快看看,飞机的翅膀掀动了,它是不是要起飞了?”
“是的!”年轻的妈妈答得很简单。
“它要飞多久才到日本啊?”
“很快的,两个小时就到了。”
“那它会不会飞累呀,它飞累了不想飞了怎么办?”
“不会,它是用发动机飞行的,像汽车一样加油!”
“不一样,汽车在地上有加油站加油呢;飞机在天上飞,天上又没有加油站啊,没有油飞不动了就会掉下去的。”
“别瞎说,不会的!”
“会!看看小鸟就是,飞了动了就摔下来了。”
“飞机在起飞前都是严格检查过的,都是加足了油的。”
“那发动机要是累了呢?爸爸说过,他们轮船上发动机有一回在日本海睡着过,费了好大的劲才弄醒它呢。飞机的发动机要是睡着了呢?能弄醒它吗?弄不醒它就会掉下……”
“尽瞎想胡说。快睡一会,醒来就能看到爸爸了。”妈妈有点不耐烦了,打断了女儿的话,显然是不愿听下去。
确实,黑色的6月空难事件历历在目,6月1日,法国航空的空客a330 起飞后不久与地面失去联,飞机原定从巴西里约热内卢赴巴黎,机上228人全部遇难;6月30日,也门一架626/7班机(空客a310)在印度洋上的非洲科摩罗群岛坠毁,机上共有153人……2009年也不知是怎么了,空难惨事频频。这小丫头是说者无心,无知无惧无忌,但成年人入耳有意,坐在飞机上,满耳是“飞机掉下去”这样的话,虽然我并不迷信,但还是难免心惊胆战,背脊阵阵寒冷。为了赶稿和赶机,已经忙乎了两个通宵的我,原打算在飞行中美美地补上一觉呢,结果被这小丫头弄得竟然毫无一丝瞌睡之意,连神经末梢都绷得紧紧张张的。
2
关西机场不大,但临海的空港风景很美,有点像海上公园似的。机场内很干净,客流量明显不大,悬挂的告示牌大多是汉字。我拿出相机,想拍一些踏上日本国后的第一视感,却偏偏遇上了麻烦——迎面走来一个并没有穿显眼的工作服,但行为分明就是机场管理员似的男人,只听叽叽喳喳,哂哩呱啦的声音从他的上下嘴唇中频频喷出。我先是一惊,接着紧盯着他那动感频率很快的嘴巴,大脑几乎空白。他看我一副呆若木鸡样,显然清楚我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自然知道了对于我来说,他说得再怎么起劲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于是,他指指我的相机,又指指远处有一个相机被打了红叉的警示标志。这下我明白了,他是在明确告示我——机场内禁止拍照。尽管我心里很纳闷,机场内有什么值得禁止拍照,但既然人家有明确规定,并悬挂了告示牌,自然应该遵守。于是,我识趣地地表示:“sorry,sorry ,i did not know。”并坦诚地把相机递给他看,意示我已经把刚刚拍下的立即删除了。他随之堆起笑脸,身体向前一躬,右手向前一伸,随口而出:“嗨!……”(反正我只听懂头一个“嗨”字,但也明白他是请我走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与什么国际性的疫情有关,大阪关西机场出关处的工作人员大都戴着口罩,对每一个入关人员都查得很紧,相对费时,故而办理出关手续排起了长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日方海关人员让我填写所要前往的公司或我在日本的住址,我只知道华芝公司在日本大阪的注册名称——华芝?日本株式会社,并不清楚具体详细地址,也没有预先问清将要入住的宾馆,就顺手用中文填上——“日本大阪:华芝?日本株式会社”就想完事。可是不行,只见人家一个劲地摇头,一阵叽哩呱啦里,我只听懂其中有“いいえ!いいえ!”天呐!果然又给予否定了。在瞬息的不知措施之后,很快反映过来,赶紧叫正在另一窗口办理入关手续的翻译杨,小杨就“大阪府堺市堺区东云西街1-5-13,华芝?日本株式会社”那么几笔,轻轻松松就给搞定了。这正应验了我们中国有一句古俗语,叫做:“会就不难,不会难似抽筋哉。”
3
我和小杨俩最后办完入关手续,前来接机的森田社长和翻译小诸已经等候好久了。一番互相问候之后,日本同事要带我们去用餐,徐总说就在机场餐厅简单地吃点吧。
机场餐厅的空间很小,但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徐总很细心,怕我们吃不惯,一一亲自过问。其实,说简单也不简单,日本料理还是相对讲究的。当时餐厅只有两份米饭套餐,其余都是面食类时,把米饭套餐让给了我和兄弟公司的岑总,与我们同样不喜面食的徐总自己却吃了不受他欢迎的乌冬面。
从关西空港至大阪,我们坐的是超级地铁,就如我们国内的动车,空间宽敞,坐席舒适,车速和票价也都成倍正翻,每位100人民币,而普通地铁的票价每位只是15元人民币。沿路很少有高楼建筑,从介绍中了解,因为日本是多地震国家,建筑是以安全为本,所以居民密集区很少有高楼,民居也以轻便的建筑材料为主,一切以防震抗灾为重。
大阪(osaka)位于本州西南,面临大阪湾,面积204平方公里,是日本国的第三大城市,仅次于东京(约2187平方公里)和横滨(约434平方公里)。大阪三面环山,东面是历史悠久的京都和奈良,西边是神户,又濒临濑户内海,所以,古都大阪自古以来就为奈良和京都的门户;大阪古称浪速,也叫难波,19世纪起方始称大阪,是日本商业和贸易发展最早的地区。与众不同的历史孕育了其独具特色的传统艺术、娱乐文化及饮食文化,是日本的经济、贸易、文化中心,同时作为日本的历史文化名城。
我们入住的酒店是日本分公司的同仁们提前预订的,坐落于大阪市最繁华的namba区的中心地带,大阪府最高的建筑,也是大阪府最高级的五星级酒店——swissotel nankai osaka(大阪瑞士南海酒店),顾名思义,大阪瑞士南海酒店是一家由瑞士酒店集团管理的。酒店位于离地面有六层楼高处,有点像重庆山城盘绕似的,车竟然可以直接开上去,恰在namba车站正上方。如果从地面进入酒店,必须要换电梯,先乘到六楼,进入酒店大堂后,再转乘酒店内的电梯到所住的楼层,我们住27层,加上距地面六层,实际是33层。到底是站得高望得远,倚窗遥望,无碍眼之障的视野令人心旷神怡;俯瞰地层,大阪府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密密麻麻的车来人往,以有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尽收眼底。
酒店内的设施跟布局和国内的没有什么区别,标准两张床的商务房,唯有明显不同的只是卫生设施要精于国内,尤其是抽水马桶,是超级型全自动的;但也有意外之处,如此高星级的宾饭,上网却要收费,按时结算和按天结算由旅客自行选择,分为680円/1小时和1680巴/1天两种。其实,我和毛主任的想法一样,或许应该找家颇有日本特色的酒店,选择榻榻米房间,既能感受体味身处异国他乡日式旅馆的风情韵味,也许价格还会便宜很多。
瑞士南海酒店耸立于大阪的主干道一侧,酒店地下楼层为南海地铁起点。听翻译小杨说,酒店连接最新两大购物商场高岛屋和难波公园大厦,步行即可抵达闹市心斋桥,交通与购物都是相当便利的,因此被誉为时尚的购物天堂。然而,对于我来说,上上下下,纵横繁杂的大街小道令我弄不清方向;密密紧紧,大同小异的购物商场令我无从辨识方位,不知如何是好。总之,我除了随从总裁考察行程,不知身处东南西北中的何一方,加上语言不通,岂敢独自下楼贸然单行。其实,在大阪的行程本来就安排得非常紧凑,白天还真没有一点空闲。
4
我们在酒店放下行李后都来不及漱洗一下,便行程匆匆地进入电器商场的市场考察调查。当天,我们考察调查的目标是大阪山田电器城和ビックカメラ电器商场,考察调查的目的是了解各国名企的品牌家电的新品种、新款式、新工艺、新技术,还有价位比较;我给自己下达的任务就是从中了解华芝集团在日本的市场,以及华芝人在日本的工作实况。经过跟随徐总这次访日考察,方知并不年轻的他不仅在商业意识上思维反应快,处事果断,雷厉风行;还十分注意民族礼仪方面的细节,关注随从人员的起居饮食;而且精力旺盛,行走速度之快足够我一路紧跑都勉勉强强凑着跟上。半天下来,真够我这双平时缺少行走的脚底板和做过跟腱断裂手术后行走不如正常人的左脚承受的,难免委屈地向我发出一阵麻木,一阵生疼的信号……
晚饭是徐总与日本同仁们早就预订的。
已经是下午东京时间6点多了,我们还在ビックカメラ电器商场忙于转悠。徐总下令,让我们尽快从商场撤出,直接去心斋桥附近的道顿崛“道乐螃蟹本店”,说早在十几天之前就由日本同仁在那里预订了美食日本大螃蟹,让我们美美地在吃的享受中,感受一下日本的美食风味,用餐时间是两小时,就在6:30—8:30之间,可不要迟到了。
晚餐也那么赶时?我好生纳闷,有点奇怪地扪心自问。晚餐又不像中餐那么紧张,中餐后因为有满满的日程安排,晚餐后没有什么安排啊,早吃晚吃还不都是我们自己的时间吗?干吗要那样紧紧张张地赶在时限内就餐啊!再一想,不免自笑,我真是无可救药的一根筋猪脑,或许晚饭后徐总有了别的临时安排,徐总敏锐的洞察力常常是别人出其不意的,何况我们是在异国他乡,原工作计划有所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早就听说,日本大阪府是世界著名的美食府,道顿崛几乎就是大阪府美食的代表地,汇集了全日本最有名的山珍海味,古往今来自有“天下的厨房”之美称。不论你是哪个国家的,不论你是不是吃得惯,道顿崛的美味佳肴都能让你在品尝中感受到它“色香味”三合一的魅力,足以令你存留难以忘怀的记忆。当然,在道顿崛最著名最显目的招牌,还是当属那火红且又肥大的大螃蟹,它几乎能代表大阪美食的一种自然的标志。
“道乐螃蟹本店”是一家专营螃蟹店,位于最热闹的道顿崛附近,就在戎桥拐弯处。一楼的店面虽然不大,但大螃蟹招牌高高地悬挂在店门口,十分惹人注目,尤其是晚上,老远就能看到,在闪烁的霓虹灯衬垫下,大螃蟹更显其有一种动感美的耀眼魅力,弄得你不想注意都很难,几乎能称大阪的另一种地标。
据说北海道的帝王蟹和毛蟹,还有山阴县的松叶蟹,是霸称了日本最著名的三大名蟹,想同时吃到这三大名蟹,不用费心远跑去北海道,“道乐螃蟹本店”可称应有尽有,都能吃到。尤其是帝王蟹,不说大蟹钳了,就说那八条小蟹爪吧,也足有尺把长呢。现在虽然还不是明代文学家张岱说食蟹“膏黄腻积,如五指珀屑,团结不散,甘腴虽八珍不及”的那个“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蟹饮酒菊花天”;“满腹金相玉质,两螯明月秋江”的吃蟹时节,但帝王蟹与一般的蟹族就是不同,此时不但不显瘦,而且味道不管是生吃,还是在沸水中烫着吃,那种美味真是国内海鲜类里没有吃到过的,也难怪当之无愧称蟹中之帝。
除了蟹味的鲜美,我还感受了其用餐的场景,那是饮食文化中相对重要的一个环节。电梯把我们送到楼上用餐的地方,两位身着日本民族服装——和服的女士前鞠足有90°的姿势,恭敬地示意我们脱鞋。脱鞋?我先是一惊,随之想到日本人进屋脱鞋的习俗,长长一溜的矮脚桌,各吃门前的餐具摆设,席地盘坐,移动拉门,黑白简洁的格子屏风,还有那些进进出出身着和服,显得年长且苍老,但具有日本女性那种勤苦耐劳的忙碌身影,加上有7位日本当地的华芝员工作陪……一切都显得那是一种具有实实在在地地道道日本韵味和内涵的日本餐,这些岂是国内那些日本料理店所能表达到位的呢。刚入席时,我并不认识那些日本人是华芝?日本株式会社的自己员工,以为是总裁邀请的宾客,对于他们热情好客地劝吃吃喝,我难免有些拘束。
“朱老师是不是吃不惯生食?”细心的徐总好像是感觉到了,他问我。
“我是在海边长大的,能吃生海鲜,尤其是喜欢吃生螃蟹。”这并不是我的客套话,我就特别喜欢螃蟹生吃,每次回家就赖妈妈给我弄,妈妈老是阻止我,担心我离家久了肠胃不能适应。
徐总听我说吃得惯生食,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对在座的大家说:“今天在座的都是我们华芝自己人,没有外客,大家不要有什么任何拘束。今天大家都很累了,现在的任务就是轻轻松松地好好吃,出来考察不比在家里,工作要做好,吃好休息好也很重要。”徐总说着还站起来给员工敬酒,这一下大家都放开了……在说说笑笑,轻松愉悦的气氛中用餐,真是一件很美的事,加上是那么鲜味的名蟹宴,两个小时很过过去了,个个吃得很红光满面,酒足饭饱,眉梢挂笑。不过,这顿美味套餐蟹宴的消费也确实令人有点生威,竟然人均在15000日币以上。若按当日中国银行的挂牌汇率7.1611换算,这顿晚餐的人均消费竟花了1000多元人民币啊!
我们走出螃蟹店时,听毛主任拍拍肚子笑道:“吃好了,吃饱了,时间也到了。”我还以为接下去他该要说晚上的临时安排了。
“吃饱了,吃好了,就慢慢地散步回去,好好地休息。”没想到徐总接过毛主任的话,来了个这样的安排。这下我又糊涂了,既然没有别的安排,吃饭干吗要这样赶时限时啊,我倒想想顺想想,怎么也理解不了。又不好直问,只好把这个小小的疑问搁在心里了。直等到了东京的那夜,都已22点40分了,我刚刚剪辑处理完照片,小杨也刚刚处理完公司的国际邮件,两人就懒懒地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不想再弹动一下。突然,小杨在日本使用的手机响了。见小杨接电话一下子坐起来的样子,不用说是总裁的电话。
“还没睡。”只听小杨答道。
“……”
“好的!”
“……”
“我马上到。”
听小杨用慈溪方言这样简短扼要地应答,不用问,除了徐总不可能会是第二人。
果然,小杨一下瞌睡全无了,迅速地换下睡衣。她边朝外走边对我说:“朱老师,老总紧急招见,我没带房卡,回来您给我开一下门吧。”
小杨刚走,我的瞌睡虫也不见了。不用问,准是跟着小杨溜出门了。瞌睡这家伙就是最最耐不住寂寞了。我干脆坐到电脑前,抓紧把会议记录和相关照片整理一下,就不用担心时间一长都给混糊涂了。
快零点时,小杨回来了,活龙神仙地把手里捧着的一颗大梨抛给我。
“哇!飞机上不准带水果不是?这哪来那么大的黄花梨啊!”我看这梨很像我们慈溪特产黄花梨呢,就以为真是黄花梨呢。
“什么黄花梨啊,听听价就不是同类档次的。这梨可要700多円呢,700多円一个,我可不敢这样消费呢,当然是董事长请我们吃的,这是带给您的。就知您根本不会睡的,肯定还耗在电脑前呢。”
“嘿嘿,真不错啊!我们这是跟老虎吃肉。”
“跟老虎吃肉,跟老虎吃肉。嘿嘿,您这下可要把网线让给我了,我得跟老虎出洞夜游,发邮件了,保证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了,保证人家一上班能收到我们的邮件呢。”
幸亏我们俩都归属猫头鹰类的,这一来二去地说说乐乐,瞌睡虫怎么都不敢来惹我们了。她又按徐总新的指示忙着发邮件,我还是趴在床上,聊起徐总雷厉风行的作风,就如徐总的外甥女芳芳说徐总的生活节奏和思维频率好像总是比别人要快上一拍似的。我说到了我对蟹宴定时限时的迷惑和不解。小杨听之笑了起来,接着告诉我说,此事与徐总没有一丝关系,因为根本不是徐总的缘故。……原来,想在日本有名望的,有档次的饭店用餐,就必须得提前预定,而且必须还有时间限制。超过了预订的时间,就不允许拖拖拉拉,因为用餐的安排是很紧凑的,马上就有另一拔食客按时进来就餐了。
这件事让我感到日本人做事确实仔细,有板有眼,有章可循,无论大小事情都极有计划和规律,而且毫不含糊,非常认真地遵守时间的约束。这是我们最应该好好学习的。
5
大阪第二天的日程安排是分三拨,各行其是。
第一拨是总裁、毛主任、翻译小诸,他们三人一组。看他们均是西装领带的衣装,不难想象,或是去拜访要客,或是有正规场合的洽谈。
第二拨是丁副总、兄弟公司副总、翻译小杨,她们仨的主要任务是购物,午餐自行解决,下午16时前返回宾馆。
第三拨是孙副总、兄弟公司岑总、驻华芝的日本籍高工长浜真一、华芝?日本株式会社社长森田先生和两位工程师、友情翻译小胡、加上我,我们七人为组,先是考察上町日本桥(家电市场的名称);10:30返回宾馆,与总裁他们汇合,去大阪府堺市堺区东云西街1-5-13的华芝?日本株式会社,对分公司做督促检查,再去察看华芝在日本的货仓,中餐途中就近解决后,考察华芝品牌的经销商——k’s家电市场;下午16时在宾馆会议室召开华芝集团在日本的高层管理会议。日程安排挤得很结实,一个环节紧扣一个环节,从中可以想象徐总工作的时效之高和生活节奏之快,一般没有经过快节奏磨练过的随员,还真不容易跟得上呢。
我们一行七人中,我与孙副总相对熟悉些,除此都很陌生,虽然与长浜先生的办公室也只是一间之隔(中间隔着孙副总的办公室),但从来没有任何口语交流,最多是点点头,笑笑而过。幸亏小胡是女性,有个女伴自然会方便很多。不过,我还是因为成了变成了“日本哑巴”而遇上了小小的尴尬。
做市场调查看似溜溜街,逛逛商店,表象自在轻松。其实,这样匆匆地东门进,急急地西门出;一会儿登上楼,一会儿跑楼下,真够折腾人的。不一会,多汗的我早已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特想弄点水喝,一是解渴,二能补充点水分。看已身怀六甲的小胡,拖着沉重并已入盆的身孕正忙着跑来跑去,一会问产品性能,一会问产品价格,已经够她忙碌的了,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让她陪我去买水呢。心想不就买一瓶水吗?就当我是哑巴吧,人家哑巴岂能一生都不上商场吗?我不会说,但有手有眼,可以用眼光示意,也可以用手指点,实在不行还有一招——写字,日本人大多能认汉字,而我虽然不说日语,但也认识一些简单的日文,能听几句最简单的日语,比全聋全哑的文盲好多了,还怕买不到一瓶水啊?要是那么丁点简简单单的小事都做不了,还能算是个大活人吗?我趁他们都在帮岑总忙乎挑选东芝最新款洗衣机,岑总他们是生产洗衣机的,所以他想带两台新款样机回去做参考对比。以日本商场的销货操作程序和速度,他们最快起码得半个小时以上。
原以为不就一瓶水嘛,沿街尽是店铺,还能没卖水的?大热天还能没有卖冷饮的吗?可一圈转下来,还真是令我傻了眼了,偌大的日本桥电器商场,那么多的店铺,竟然真的找不到有卖水的,也找不见卖冰棍的。难道日本人从来不在外面喝水?这绝对不可能的啊!我走完纵街,又转入小小的横巷。巷子里没有店铺,但路口有自动售货柜,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果汁和茶水,连雪糕和冰砖这样易化冷品都由自动售货柜出卖。怪不得没有卖水卖冷品的店铺,对于日本人来说,有自动售货柜足够了。
日本的公共设施确实很人性化,都有很明显的使用告示,文图双重示意,不难使用。可是,日本的自动售货柜好像基于小款面额,收款装置最高只是1000円,一般的茶水和冷品也就是在120円与300円之间,你塞1000円进去,它认识款额,会正确无误地自动找零返还顾客。可我身上没有零钱,最小的面额是一张崭新的5000円。我想它能认识1000面额的,说明它的认知程序里对1000円有识别记忆,但不知它对1000円以外的认知态度,是吞下吃掉的,还是吐出来的。
我先拿出一张广告试了一下。它马上吐了出来,伴着“嘟嘟嘟”警告声,跳出一行警告语“現金の交付を効果的にしてください”。这下我放心地把5000円塞入,它要是能识别是钱币就好,如果只识1000円的话,那它也会把5000円当广告纸那样吐出来的。
试了两次不行就不敢再造次。我可不敢把它给惹怒了,它要是跟我急了,一反脸极有可能吞下它以为有人故意拿伪钞在捉弄它呢,在它看来,除了1000円以外都是一样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人兑换零钱吧。可等了好一会,连个人影子都不见。这时,老天爷好像为我感到委屈了,我倒是大大列列傻呆呆地没有感觉,它倒来劲了,说哭就哭,一下子就眼泪婆娑哗啦啦地哭开了。
真没劲!我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这张想消费都消费不出去的崭新的5000円,对着自动售货柜,来了个阿q自嘲:“呵,你不识货不让用,我还不用了。”顺手一看手表,天呐!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我离开“组织”刚一会,连瓶水都还没有喝上,竟然25分钟过去了。不行!我得赶紧归队,毕竟是集体活动,又身处异国他乡,为了买瓶水喝掉队闹笑话是小事,让人家等我担心我那可不好。我顾不得走屋檐下避避雨,一溜烟地返跑。还好,他们竟然没有顾及我离开了那么久,因此他们自己还蹲在原先那台洗衣机跟前没挪用呢。
6
我静静坐在一旁,注视着几个大男人围着那台洗衣机琢磨怎么它弄回国是捷径呢。到底是带整机呢,还是折零后只带需要用的主件呢?岑总一时拿不定主意。孙副总正帮他联系海关,做具体的咨询落实;老社长森田先生也在帮岑总联系如何送货提货的具体事项;长浜先生和另两位日本籍工程师也在头碰头地咕噜商量,大家全力以赴。……因为徐总有过明确交待,我们的访日考察和市场调查,其中包括帮助兄弟公司完成他们想要达到的考察的效果,人家是出于对华芝的信任才随队而来,那么华芝人就应尽一切力量帮助人家做好做实这次考察,尽华芝在日本的实力给予最大的帮助。
岑总自己不懂日语,在日本又没有可靠的落脚点,但是为了学习人家的新工艺新技术,这位已有几千万家业的老总,随华芝同时赴日确实是个好计划。看他在日本家电市场不怕辛劳地“掏宝”……做老板其实真的不容易,做老板是需要具有既能做爷爷,也能做孙子的海量;需要具有吃得起苦的精神。说得远一些,像吴锦堂,虞洽卿……说的眼前现实点,就像徐总。十年前,徐总只身东渡出访日本时,第一次走出国门,语言不通,满目陌生,竟然让他接到了210万美金的订单。从此拓展了华芝品牌在海外的市场,从给日本公司做oem贴牌,到目前在日本有了华芝自己的销售公司——华芝?日本株式会社。看他们现在西装革履,事业辉煌,满脸风光,可又有谁了解他们曾只身闯荡海外语言不通之艰辛?又有谁能知道他们在商海拼搏的苦和累?单说语言不通,没有体会是很难想象的。我这样就连个鸡毛蒜皮都称不上的小事上,都能深切地体会到语言不通的不便和痛苦,他们是需要具有多少的毅力才能克服这种现实困难和心理困难。
……再看看年轻一代,像华芝的后起之秀们。我曾在采访华芝集团的后起之优,德努希科技制冷有限公司第一责任人,留英硕士徐洲先生时,他讲到自己在英国留学的经历,也是非常感慨。
徐洲:
生活是由细节组成的,有些细节我想我这辈子是难忘的,比如我刚刚踏上英国的第一天。昏昏沉沉地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抵达英国西斯罗机场是太阳刚刚西下。拿行李,出关,张张都是陌生的脸,进入我耳朵的是似懂非懂的英文。跟很多初到英国的人一样,出国前能联系上会来接机的朋友,我感觉真是件幸福之事。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机场孤零零地守着我的那一堆行李,足足等了四个小时才见到来接机的朋友。随之又匆匆忙忙地拖着那堆行李坐地铁,乘火车,又换公交车,沿路的情景比贫瘠深山里农工进城还远远不如,真的比战后的难民好不了哪里去。好不容易到了朋友为我找的临时安身之处,已是凌晨了。临时安身处是与另一个来自海南的学生合租的。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睡上下铺。这对于这身壮实的身体来说,实才是受“委屈”了,只好蜷缩着身体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一个转身就把床压塌了。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语言障碍最令人无奈,给人带来多多原本不应该发生的麻烦。比如坐公交车,我不知道上车需要自己招车,更不知道下车也要自己按铃,结果该上车的时候上不了车,该下车的时候又不知道下车,瞎折腾了整整一天,什么事也没有办成。这些虽然是小事,但天天有这样那样的小事,肯定会感到懊恼。其实,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能不能适应,关键在自己的主观意义想不想去适应,只要自己真的想去适应,一定能适应。当我想明白,我在家确实什么都不用想,有能干的父亲,有贤淑母亲,也根本用不着我去考虑什么。但是,我出国了,我在一个人在英国,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面对了,烧饭洗衣服是最基本的,修水管,装家具,这些也都要学会。我必须独立,必须坚强,必须学会做一切以前不会的,必须攻克语言关,这样才能更好地与人沟通,这样才能学到新的知识。当我给自己下达了几个必须后,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了。
好在十月末,晓斐也到了英国。晓斐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理所当然也是我的妻子。她的到来,自然成了我在寒冬里的暖阳,学习和生活都充满了朝气。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面对困难。我为了锻炼自己,申请了学校业余工作的机会。每天早上5点到7点之间帮导师整理办公室,接着去健身房餐厅工作。英国的时间习惯和中国的时间习惯是大不一样的,英国人是晚睡晚起的,他们的早上5点,就相当于我们中国习惯的凌晨一两点钟。我每天坚持打工倒不是因为缺钱,我们双方父母从来没有让我们为钱而操心过,我之所以坚持早起打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同时也想证明给在国内的父母辈看看,作为中国独生子女,老板家里的孩子,在国内父母辈的眼里总以为我们被宠得娇生惯养,事事不会,样样无能,手提不起,肩经不起压,其实我们都是好样的,什么苦都能吃,再怎么累也能扛。比如晓斐,她虽然没有打工,但她比我起得还早,每天4点一过就起来为我做好早饭,天天如此,自从我打工起,没有一天让我空着肚子去做工。听她说“要辛苦我们就一起辛苦”时,我们突然感到自己都长大了,都能为对方着想,变得知道为自己所爱的人分担责任了……这种同甘共苦的感觉真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述的幸福。
……
在徐洲的这番话里,令我最欣赏是他说——“其实,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能不能适应,关键在自己的主观意义想不想去适应,只要自己真的想去适应,一定能适应。”是的,人在生物类是最具有适应能力和应变本能的。人就是最难以捉摸的奇怪物,也是最能遮蔽自己潜意识和潜在能力里的生灵之物,人更是最具有弹性思维和弹性面对现实,弹性于舒服与辛苦的间距,弹性于享福与受苦的间距里的灵性动物。人生中的很多失败并不是因为技不如人,更不是因为不具备成功的实力和背景,而是败在心理上,败在一种自我默认并且顽固不变的某种观点上。这种观点往往是一种消极的情绪,一种消极的态度,在目标思想还没有赋予实际行为,还没有正式投入行动前,已经隐藏一种自我默认且顽固不变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目标”的心理暗示。这样的心理暗示,将直接导致影响人的正常思维,直接扼杀人的超常思维,在很大程度上直接禁锢了人本来应有的潜意识和潜在力,直接禁锢了人的创新意识和创新潜力,当然也禁锢了人的创新脚步。
就比如我正遇上的“语言障碍”。我又拿出那张崭新的五千円盯着,为自己手里捏着那么一张钱币而喝不上解渴的水感到可笑。此时,我已经明白自己喝不到水的真正原因,并非是语言障碍造成,而是自己的一种心理障碍,在我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产生过要想抵制对于“语言障碍”的潜移默化,在我本身的主观意识上早已经根深蒂固地接受并且认同了“语言障碍”潜移默化的心情,这种心情其实就是心理障碍,往往成了决定人的主体意识,霸道地做了人的“主人”,左右了人的行为思维。说得简明些,也说是说心情才是人的主人,真正驾驭生命的其实就是人的心情,是人的心情在驾驭人生的坐骑。此时,我完全相信自己,跨越过这一心理障碍,不说手里还捏着现钞呢,即便真的一时身无分文,即便不走出这家商场,我还是能喝到解渴之水的。对于这一点,我不仅仅对自己的生活能力深信不疑,而且还对日本国的人性化社会和公共文明、公共礼仪深信不疑。
对了!我干吗不立即来个现实中的求证呢。我一下子嗵嗵嗵地跑到楼下销售饮水机的商铺处,朝一位鬓发苍白的老先生求助。我指指饮水机的出水处,指指自己干裂的嘴唇,指指他,再是浅浅一笑,微微地向前躬身致意表示礼节。我的意思是求助他能不能给我一点水喝,解解渴。
老先生很热情,领我走到一款新颖的饮水机跟前,指指很别致的出水口……很显然他没有理解我的原意,还以为我要购一款出水口别致的饮水机呢。
“no!no,no,sorry, i am thirsty, wants to ask for a water to drink.”我笑着摇摇头表示否认。我让自己突然吐出那么一句原本就没会几句的破英语,感到不可思义。不过,还真是这句破英语帮我解了围。只见老人拍拍自己的脑门,他笑着一声“あ——”我还真是好运气,老人懂英文,让我瞎撞了个凑巧。接下来便得到了老人非常热心帮助。
……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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