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几天没有太多繁琐的工作，我也做了一回闲人，到家乡走了一遭。平日里是根本没有时间回来的。记得上一次回来是在月初，较往年相比，今年回老家的次数加起来比前几年的总和都还要多，我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闲杂的时间可供我来回折腾，我并没有感到旅途的颠簸和劳顿，而是乐此不疲。

月初回来的那次是乘坐的最后一班车，到村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空中竟扬扬洒洒地下起了阵势不大的秋雨，下车后发现这才湿了地皮，我看了一眼路边的出租车，心想还是走着回去吧，还能欣赏这秋雨呢！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苦涩的柴草气息，不过这是很亲切的。路边的玉米比上次回来时高了许多，也冒了天星，这就预示着离秋收不远了。电话里听祖母说，今年的玉米如果不遭遇旱情，准能丰收。在祖母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喜悦中的忧虑。

乡下要比城里凉快许多，可现在应该说是冷了。我只带了短袖，心里一想就有些不踏实了。要说夏天的天气像个娃娃脸——说变就变，我看这初秋的天气也不比夏天逊色多少，天气说变就变，搞的我都有些措不及防了。

先贤的一句古诗说得不错——“润物细无声”，秋雨打在玉米叶子上没有夏雨般的“哗啦”和“沙沙”声，很安静，也像我一样，在独享这份宁静。天渐渐暗了下来，微风吹来，倒是有些凉飕飕的，刚才在车上感觉还是燥热，可是到了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秋雨真的是很凉啊，别看它这么细小，可是汇聚起来的力量却是惊人的。你看，远处已经是朦胧的一片了，分不清哪是炊烟哪是秋雨了。

说的巧不如来的巧。我这一遭不算是白走，适逢农田浇灌，我这个闲人算是派上了用场。刚到村头，与村里的几位老人打招呼寒暄几句的时候，得知农田大旱，急需浇灌了，可村北边的那条河被抽干了，这家家户户都忙活着从邻村调水过来，家里人手不够，我这个不懂得农耕的人兴许还能帮得上忙。

农活可是丝毫不能耽误的，吃完晚饭，来不及跟家人交流感情，祖母就帮我找出了当年父亲做农活时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露了几个窟窿和补丁，不过布料倒是厚实，做起农活来也就不用有所顾忌，穿上衣服我就开着拖拉机去了地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田间的小路被秋雨淋了个通透，很是湿滑，我握紧方向盘开得很慢，可车轮还是不停使唤满地打滑。小路很窄，只容许两辆拖拉机并行，左面是深深的河沟，车灯由于车速的问题，所以很弱，勉强看得清前面两三米的距离，拖拉机就这么被胆战心惊的我晃晃悠悠地摸索前进。平时我很少做农活，这关键时候可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些专业的东西只能交给家人去处理，所以我被安排了一个看守机器的活。需要浇灌的地离家很远，在荒郊野外把一个机器放在这，不能排除被偷盗的危险，我也只能胜任这样的活计。

村支部书记刚刚把自家的地浇完，打这里经过，夜色已经很浓了，我们只能通过彼此的声音分辨对方是谁。村支部书记作为村里的德高望重的人先开了口：

“时候可不早了，怎么还浇着呢？”

“噢，书记，这河里没水，没办法，这刚从别处调来的水，再不连夜浇的话，恐怕就被别人抢走了。”

“你是卫东他二小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书记，我今天下午刚回来，赶上浇地了，我也不会做什么，就帮着看看机器。”

“呵呵，二小长大了，能帮家里做事了，你自己在这里待一夜不害怕吗？”

“没事，多大的人了，害什么怕呀，呵呵。”

|“嗯，长大了，中用啦，那个你先忙着，我过去了啊！”

“好嘞，书记，您慢点啊！”

这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秋雨，阵势比先前的大了很多，我披上了那件年代久远的雨衣，质量很好，就是有些沉重，刚好抵寒了。

夜里的田野很格外宁静，屏住呼吸很难察觉有别的声响，只是“轰隆隆”的马达声很难让人有意去辨析。我按照家人嘱咐的给机器的机箱加水来冷却机器。水要从河里提上来，手电筒也被雨淋了，失去了作用，只能凭模糊的肉眼摸索着下河去提水。下河的小路很陡，加上这秋雨的润湿，就更危险了。我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抓着旁边的“救命稻草”，一条腿试探着伸了下去。好在我小心，这几次下河提水都没有大碍。

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想这秋雨，秋雨啊，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老样子，久违了！夜更深了，马达继续“轰隆”着，我在这“轰隆”声中倚着一棵杨树，熟睡起来。

再醒的时候是被刺眼的车灯照醒的，我看了看手机，是凌晨两点。几辆电动三轮车由远处驶来，听祖母说过，这砖窑上的工人一般都是夜里两点去工作的，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就为了挣这一天二三十块的柴米油盐钱，可要知道这砖窑的工作的劳累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村里很多老年人都是因为年轻时受了过度的劳累留下了很多的后遗症，以致卧病在床。他们这是用自己的今天来买自己的明天，可是谁又想过倘若没有他们的辛劳，人们的房屋建造材料由谁来制造……秋雨在车灯前挡着他们，似乎不怎么情愿他们去砖窑工作，可是这一点秋雨怎么能挡住他们的步伐，秋雨只能暗自哭泣，于是，秋雨更大了。我分不清这模糊我的是秋雨还是泪水，它们都湿湿的，浸染了我的双眼。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车灯，在心里为他们祝福，同时感到由衷地钦佩！

雨势没有想要减小的趋势，我躲在树下，穿着雨衣，为这次的际遇，祈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