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虫

回老家，经过临朐，挑了一条不是“通衢”的山路。山路弯弯蜒蜒，凉风一路相随，甚是惬意。偶到一路面稍宽处，见许多刚出土的花生，去了泥泞，如小宝宝似的光裸着嫩洁的皮肤，正在晾晒。再往前走，有一片果林，山楂、核桃、苹果…甚为惊异的是棵棵苹果树上，无一例外的用白色塑料袋将正在萌生的果子一一包好，然后捆起，远处看，就像一只只白色的气球，只不过固定在树上，飞不起来。“怎么回事？”我问老王。“可能农人们怕苹果招虫子吧，故而打药，打药又怕伤害了果品，卖不出好价钱，只好出此‘上策’。”

喔。

不过我还是喜欢吃没被“包装”过的苹果。记得小时候，苹果都很甜，往往连皮都不削，拿清水一冲，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果汁漫入牙隙、口舌，让人舒爽。吃到果心，往往会探出一只青青的蠕动的小虫儿来，彼时，就会吓一跳，把苹果倏然一扔，自己竟和小虫儿共飨了一顿美味！

人爱吃甜，小虫儿为什么不呢？苹果才是它们的家园。它们懂得苹果的好，往往比人更甚三分。人们将苹果包起，打上药剂，就能保证苹果馨甜的本质吗？树茎由根壤往上输送养分，到了果子里，还不是一样将毒汁送了进去？没有小虫儿的苹果，往往多带几分涩。尤其现在市面上卖的，个儿大，身上还烙了“恭喜发财”一些花体字，拿来当礼物送人。殊不知，这些，才是苹果中的“垃圾”呢。

我相信虫儿的“鉴赏力”，我宁愿去咬一个有几个虫洞的苹果，而不去找所谓的又大又圆面带喜相的果子。

◎朱砂痣

她的手心里生来有一颗朱砂痣，没事的时候，她就拿右手指狠狠地捏左手掌，直到手掌变红，朱砂痣的颜色不再明显，宛如消失了一般。

在她看来，这是一颗不好的使她“倒霉”的痣，若不，怎么会平白的老丢东西，喝凉水都塞牙缝呢？

直到有一天，她穿上了喜装，坐在摇曳的红烛下，她丈夫娓娓揭起她的红盖头，托起她面若桃花的脸：“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她含羞地低下头。丈夫托起她的左手心轻轻地吻一下：“因为，这是你的珍珠，我爱这颗朱砂痣。”

她心里一颤，在她看来不吉祥的东西，原是最带给她好运的。她下意识地将手握紧。

从此之后，她学会一分为二地看事物。生活中发生种种不顺，她不再抱怨，她看着朱砂痣，感觉生活的磨砺，或痛快，想起丈夫所说的话：“这是一颗珍珠。”

是喔，是珍珠。河蚌不就是为了造珠子，才将砂子在体内不停地揉磨，经历了苦痛挣扎后，终形成熠熠闪光的珍珠吗？

朱砂痣，难道不是天赐的真正的生活吗？

◎夜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寻找光明。

富有哲理的话。现在才对黑夜多了一份崇敬，与礼拜。

七八岁的时候，跟弟弟出去玩，玩过了钟点，天空没有月光，只寥寥的缀着几颗星，又有一丝阴风，冷嗖嗖地包着全身。我在前边颤颤地走，弟弟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左右前后的回头，看有无大人说的“鬼”。临进家门的时候，弟弟呼地冲到我前头，一脚迈进门槛，边大声喊：“鬼来啦！鬼来啦！”吓得我，两脚生风，哐，把大门重重关上，投入明敞厅室的怀抱。

后来，知道世界是“物质”的，便不再惊惧暗夜，反而多了一份幽僻的享受。躺在床上，一些往事清晰地浮现，过电影般；小虫儿也轻盈的吟唱，还有夏夜雨后的蛙声，仿佛一场音乐的盛宴。而这些，都是白天所忽略的。

黑夜是天赐的摇篮，供浮躁喧闹的人们安宁的枕息。人们在梦乡，无所顾忌地寻找自己的前生、今世，演绎朵朵瑰丽的鲜花，或泪滴。

黑夜又如一曲柔和的乐，惟在此时，人们才能撕下厚重的面具，触动久违的心弦，在夜的舞场，翩翩扬起裙裾，做一回自己的舞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