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功是豫东人士，经过了大饥荒之年，父母双双亡故。唐九功一向穷困潦倒，但他心高气傲，不愿意靠人救济度日。他天生神力，力大如牛，长得身材魁梧，有这样的天资，他于是就去夜猎豺狗、野物出售，换得几个大钱只够餬口，但是他有个不良嗜好，爱喝酒，经常去集市上买酒喝，每一次都喝的醉醺醺，眼睛朦朦胧胧。酒后又喜欢说大话，有人问他：“唐大个（熟悉他的人都这样唤他），像你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不是白长了一副壮身板？”他哈哈大笑说：“你们别看我现在穷困潦倒，将来说不定我还要做大官嘞！”别人当他是做白日梦的主儿，谁也没有太在意他的疯言疯语。

在这一年的农历八月，正是中秋佳节。他前一天深夜猎获两只野狗，天一亮就去集市上货卖，直等到正午已过，才将猎物卖掉，卖罢，他腹中酒虫大馋，恨不得一口气饮下十坛老酒去。找到一家小酒坊，坐下来喝酒到黄昏！最后酩酊大醉了，这才摇晃着大身板往家去。夕阳半裸，霞光万道，不一会就沉没下去，天色顿时黯淡下来。榆树林子里，升起一片蓝雾。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那里，忽听见一声尖锐的鸟鸣，来自一棵矮小的榆树枝上，他走近去看，看见一只鹦鹉悬吊在榆树枝上，那秤钩模样的嘴不停地去啄脚上的麻线团，它被一团乱麻线束缚住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唐九功顿生恻隐之心，他思忖道：“它的现状与我何其相似啊，有志不得伸展，有羽不得高飞，悲哀啊！”他动手把鹦鹉解脱出来，然后放生。鹦鹉有一只脚跛了，飞去不远停下来，开口说道：“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明天这个时辰，你去十里坡会遇见贵人，有一奇人异士在传授武艺，你去求教于他，这对你日后的作为会大有帮益的！切记！切记！”鹦鹉说罢，围着他转了三圈，然后才展翅高飞而去！

翌日，卖了猎物以后，唐九功就戒酒了，往回赶路。匆匆忙忙赶自十里坡，到那儿的时候，天空已经暗无光色，傍晚了。他看见一片平原，蒿草都长了老高，其中有一块空地是刚开辟出来的，在那块空地的东北角，修葺了一间茅草房，门前摆着一只凳子，凳子上端坐着一个老头，老头看上去干瘪苍老，除了一张人皮就剩骨头了。他想试探一下那老头是否真有本事，于是就转到茅屋后面，操起一根大柳棍，突然间从茅屋后面向那老头脑袋敲去，那老头`嘴里叼着一只烟袋，穿一身青色衣裳，悠闲自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突然袭击，可是当唐九功正朝老头的头顶打下去的时候，柳树棍自己停留在半空中，打不出去也抽不回来，很尴尬地悬在那里，老头自顾着抽烟，不理不睬，一袋烟的功夫过去，那老头方才起身回屋，这时，看见他定在那里动弹不得，颇感惊愕地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揍我，而且行为还这么古怪？”唐九功好没面子，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舌头又僵住了，说不出话来。那老头狡狯地笑着问：“你怎么不说话？”说着用手指捣了两下唐九功的腮帮子，说道：“大活人不说话那不就成哑巴了吗！”唐九功随即开口说话：“师父武功神奇，笨徒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师父开恩，原谅徒儿这一次的无理冒犯吧！”老头子大笑，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古往今来，你见过徒弟打师父的吗？而且还用这样卑鄙龌龊的偷袭手段，又手持这么粗大的棒槌！”唐九功认错道：“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九功以后不敢了。”老头儿一脚踢在唐九功的屁股上，唐九功随即气脉畅通，手脚恢复了灵便自如。唐九功赶紧把手中柳棍扔掉，即刻“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口中唤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三个响头磕罢，老头子扶他起来，脸色立刻又温和慈爱起来，说道：“你真的要拜我为师？”“嗯！”“那好，从今往后你就天黑而来，天亮而去，莫要惊动任何人，我授你武艺之事，莫要告诉别人，知道吗？”唐九功点头应是。此后，唐九功就日落而来，日升而去。青蒿萌芽了一季，又枯萎了一季，这样过了几个春秋。唐九功师满艺成，神功在身，正赶上李自成——李闯王渡黄河、进军中原的时候！

这一晚皓月当空，老头子把唐九功唤自屋内。数年来，唐九功都不曾进过老头子的茅屋，这是规矩，师父要他墨守的，所以没有师父的许可，他是不能随便进屋的，况且唐九功又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这一次老头子自己邀请他进屋一观，的确很让他纳闷，他惊喜交加，又五味杂陈，老头儿的一反常态似乎意味着要离别了，这给唐九功的心情平添了些许忧愁。“进屋吧！”老头子看见唐九功站在门口不进来，既而淡淡一笑后说道：“不要多想，人事总免不了的！”唐九功心情哀伤，进屋以后，眼前豁然开朗，从外面看上去十分矮小的茅屋，里面竟然空间如此巨大，足以容纳数千将士集体操练而绰绰有余！唐九功一进屋，老头子就说话道：“你有将相之才，我没看错的话，不出三年，你定可成为西楚霸王一般的人物。眼下，李闯王渡过黄河，义旗高举，正进军中原。今夜我将平生所学武功及兵法统统传授于你，望你日后作为卓越显著，不辜负为师一手栽培，为师心愿了矣！”老头子对唐九功再三叮嘱，话毕，老头子带唐九功走进演武场，空荡荡的演武场不见一个人，只见老头子从旁边的青蒿丛里，随手拔下几棵青蒿，在手心里像绾绳索一般绾了两道，绾成一个人形，随手往空地上一抛，大喊一声“令”，当下就出现一队身披铠甲兵卒，跃然于操练场中央。老头子又做了几次这样的动作后，整个操练场全部站满了人。老头儿手舞令旗，转换队形，雁字蛇阵，五行奇门阵法，有进有退，攻守兼备。唐九功跟师父学艺多年，悟性也高了，无论武功还是兵法，只要一过目就能做到心领神会，学而得用，用而传神！老头子演习完毕，就对着那些与活人无异的傀儡儿，大吆喝一声：“去——”那些将士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唯独剩下来几只绾成人形的青蒿！唐九功颇感奇异，说道：“师父有这般异术，何不撒豆成兵复我大明江山基业啊！”老头儿望着唐九功笑着说：“这为幻术，儿戏而已，不可以当真，况且此术只能使一人迷惑，而不能迷惑天下人！”唐九功被师父拉到自己帐内，撩起的帐门可以看见明朗的月光和苍茫的原野。师徒俩席地而坐，面前有提前预备好的美酒佳肴。说实话，自从唐九功拜师学艺以来，他真的戒断了酒瘾。他看见跟前酒肴丰盛，笑笑道：“师父可知徒儿戒酒很久了吗？”老头子说：“战士疆场效命怎可无酒壮胆，破戒罢了，破戒罢了！”说着一杯酒已经斟满，又说：“徒儿尝尝我这坛窖藏多年的老酒香否！”唐九功盛情难却，于是就破了酒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直觉咽喉清爽异常，酒香四溢！不禁啧啧称赞道：“好酒！好酒！得尝此佳酿，平生无憾矣！”“徒儿错了！”老头子反驳说：“你至今尚未娶妻生子。自古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件憾事吗？”唐九功满不在意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立功建业，绝不娶妻成家！”“徒儿又错了！人常言：成家立业，说的不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吗！”老头子连连说道：“徒儿不必多说，为师有一事相求，我本山西太原人士，祖姓孟，随兄长来豫东做事，没想到那年疟疾盛行，家兄病故，我自觉没脸再回山西见兄长一家妻小，就定居于此。家兄遗孀和女儿小婉尚在山西无人照顾，侄女小婉如今已有二十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与你倒是匹配，我想你此去投奔义军时必会路过家门，就拜托你照顾她们娘儿俩了，捎个信儿去也不负为师的托孤之情了！”老头儿说完这番话以后，老泪纵横起来！唐九功于心何忍呢！于是就答应了师父所托。老头儿又从帐下拿出一把龙泉宝剑来，递交给唐九功道：“为师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这把龙泉剑是我祖辈传下来的，今天我就把它留给你做个纪念物吧！再会时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唐九功接下龙泉宝剑，然后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酒席散时，月亮已经西坠，天光也渐渐明朗开了！

看看天色，老头子赶紧催促唐九功上路。唐九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十里坡，经过半月的脚程，终于到达山西太原。随而找到孟小婉的家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声音沙哑地问他找谁，唐九功说：“请问这里是孟伯母家吗？”老妇人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是的，这家人是姓孟！你是？”唐九功温和有礼地说道：“我是受师傅之命，来面见孟伯母和小婉的。”“谁在外面说话？是谁啊？”一个朗朗婉转的女子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不一会儿，一个俊秀窈窕模样的小女子出现在门里，在偷偷窥视着唐九功。“小姐，这个陌生人要找你母亲和你呢！”老妇人说。“找我？找我何事呢？我又不认识他！”孟小婉娇羞地喃喃说道。“想必你就是孟小婉吧？”唐九功满脸喜悦的表情，他想：师父说的没错，小婉已经有二十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朵芙蓉刚刚钻出碧水，那美丽样儿人见人爱！孟小婉羞答答地回答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唐九功说：“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你师父是谁？”孟小婉问。唐九功把那把龙泉宝剑拿出来，让孟小婉看。“爹！”孟小婉一看见那把龙泉宝剑，不禁失声唤道：“是我爹，我爹他还活着？”唐九功点点头。“娘——娘！”孟小婉激动万分地朝堂屋喊道：“娘，你快出来看，这是爹的宝剑，爹爹还活着，爹爹没有死！”孟夫人从堂屋里走出来，看见那把剑时，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她们像见到大恩人似的，把唐九功让进堂屋里坐下来，那个开门的老妇人把沏好的茶水端上来，让唐九功润润口。唐九功对孟夫人说：“我师父不是小婉的爹爹，而是你的小叔。小婉的爹爹在十几年前得疟疾病故了！”孟夫人好生奇怪的说道：“我没有小叔啊，我丈夫是一脉单传，哪来的兄弟啊！”这一说，唐九功也感觉奇怪，师父明明是这样说的嘛！可是怎么事与事实不符呢？孟夫人回忆说：“我夫君为一代武将，当年山东响马猖獗，朝廷命我丈夫前往山东剿匪，据说那年的确是发生了一场疟疾，而且死了不少人。自从我丈夫走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怕他出事客死他乡，后来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们娘儿俩就与他失去了联系，我丈夫一去杳无音信，我们就凭着他是死了，没想到今日所见，说明我丈夫他还活着，尚在人间！”孟夫人问：“请问这位小兄弟，你是在哪里见到我丈夫的？”唐九功回答说：“是在我的家乡豫东平原上的十里坡！我跟随师父学艺好几年了！”“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孟小婉插嘴说。唐九功说：“临别时，师父告诉我你们的地址，我本来是要去投靠闯王义军的，途径此地，顺道来看望看望你们，这是师父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那我爹爹还有没有跟你说起什么？”孟小婉问。“有，师父让我来与你完婚，临行时，师父拜托我要好好地照顾你们母女俩！”唐九功答道。孟夫人悲伤之余，不免又喜上心头，眼下之人是一副贵人相，又是她丈夫的徒弟，关系显然更亲密一层，看唐九功长相煞是得体，坚硬结实的身板儿，朗朗的目光炯炯有神，若是从军去，必可立功建业，大展宏图！孟夫人相中了唐九功这个女婿，孟小婉也颇对唐九功深情依依。不几日，唐九功就被孟夫人招为上门女婿了。

如今，唐九功人生大事已成，日夜想着从军之事，孟小婉很支持唐九功投奔李闯王，想着将来必可封侯拜相前程似锦，用不了多久，孟小婉亦能受封为夫人！孟小婉和孟夫人把唐九功送至太原西，小婉告别时说：“相公，小婉在家等你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唐九功泪别道：“此去不成事业，宁死不回！”踏上尘土漫道，一路西去，经过了好几个昼夜，方找到起义军驻扎营地，面前就是滔滔不绝的黄河水，水流湍急骇浪滔天的壶口瀑布位居此地不远。刚进去兵营里，唐九功被当做一个杂役兵使唤来去。唐九功忍耐着，只要可以上阵杀敌，无论是正统兵还是杂役兵都是当代勇士。没过多少时日，朝廷派兵前来抵抗镇压，在黄河岸边擂鼓鏖战，第一战，一个阵前大将军被困敌军阵中，正是生存无望之时，唐九功手舞那把削铁如泥的龙泉宝剑，直直杀进敌阵之中，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剑到之处非死即伤！一阵狂杀之下，敌兵丧胆怯怯，畏缩不前。唐九功一看自己占得上风，赶紧把那将军背负在身，又是一路疯狂杀戮，鲜血把黄河都染红了，河滩上遍地都是死尸，四处硝烟战火弥漫，到了安全之地，将军问他姓氏，他说：“我叫唐九功，家住豫东平原。”一场恶战过后，又是一阵子太平。唐九功还在当杂役兵，一天，他刚喂完马厩里的百匹战马，一个将士来了，让所有兵士集合在一起，然后当场宣布道：“奉闯王之命，特封唐九功为突击大将军！统领数千铁骑，做我军突击队！”唐九功还在马厩里闲逛，一个大兵来到他面前，说：“唐将军好自在啊！”唐九功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叫我什么？唐将军！不不！我现在是一个无官无职的马夫，不过将来就没准儿了！”“唐将军，你不是马夫，你现在是我军的突击大将军了！”那个大兵说：“跟我来，你应该去受封了！”唐九功将信将疑地跟着那个大兵走出马厩。现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唐九功，宣令兵恰时喊道：“将士们，为我们阵中的勇士呐喊吧！”“勇士无敌！勇士无敌！”三军将士齐声高喊，其声音如同咆哮的黄河，惊天动地！

唐九功做了突击大将军以后，斗志更高了。他所率领的铁骑屡战屡胜，颇让敌军闻风丧胆，丢盔弃甲！唐九功贯会出奇兵制胜，他的兵法神鬼莫测，以少胜多，以一当百，简直如有神助般威力四射！闯王颇为器重唐九功，有一次闯王亲自召见唐九功，唐九功进了大帐后，看见面前端坐着的威风凛凛之人，正是当日他冒死冲进敌阵中所救出之人，这时他才醒悟过来，暗暗叫道：“原来当日我在敌军所救之人，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阵前大将军，而是起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啊！”李闯王一见到唐九功，就笑着问道：“可还记得我吗？当日若不是将军冒死相救，我命休矣，你的恩德我此生难报一二，若你不嫌弃，我愿意与将军义结金兰，一起共图霸业，倘若做得江山必有你一半，你看怎样？”唐九功受宠若惊，当即伏地拜谢道：“闯王言重了，义结金兰可以，平分江山不可以，倘若闯王做得江山，我唐九功誓死效忠闯王，绝不敢妄生贪婪之心，我言属实，若有只言片语虚假，我愿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闯王很欣赏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于是两人就于当下义结金兰，结为生死之交！“祸福同担，共图霸业！”两人异口同声宣誓道。

自从过了黄河以后，闯王的军队就走了下坡路，一战不如一战了。唐九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被闯王支派到偏远地区，身边的兵力也被削减大半，经过几场恶战之后，唐九功手下就剩几百号人了，溃不成兵。他向闯王求救，没想到被派出去的传令兵行至半路就惨遭杀戮！自古道：功高震主。唐九功的确太有才能了，统军作战无往不胜。唐九功很是郁闷，突然有一天夜里，在唐九功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时候，看见一只跛脚鹦鹉从外面飞进帐内，仔细辨认，发现它就是昔日被他放生的鹦鹉，他很高兴，于是问那只鹦鹉：“你从哪里来啊？”鹦鹉开口道：“从昔日之地来，恩公，你有大劫！我特来报信，你阳寿未尽，此地非你长眠之地，恩公，你快点回豫东老家避难吧！不然就晚了，朝廷派大军前来镇压，明晚大概就会到来！”唐九功还在犹豫不决，他想：假如我走了，那这帮士兵怎么办？曾经战死沙场那么多将士又当如何？况且，我一走不当紧，我这一世英名不就全毁了，我跟闯王的兄弟之情岂不要留下千古骂名，受万夫所指，说我临阵脱逃，上愧对天，下愧对地，中愧对父母、妻子与兄弟！难道我真的要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吗？！”鹦鹉说道：“恩公不必这多顾虑，你没有对不起谁，你现在的处境都是拜闯王所赐，他听信近臣谗言佞语，把你支离大帐，到这个鸟不拉屎，荒蛮贫瘠之地，这等小人岂可堪称仁义之师，呸！李闯王注定要惨败无异，这是定数，是天意！”唐九功一听，顿时心痛起来，闯王的不义之举，太叫他痛苦了。没想到为之卖命之人，竟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保他何用？唐九功于是下定决心，连夜潜回豫东避难。鹦鹉对他叮咛一番过后，就飞走了。他醒来时，月亮已经偏西，事不宜迟，他赶紧走出帐内，把剩下的兵士唤来，说：“我得到密报，朝廷明天会派来大批军队前来剿杀我们，生死关头，我不想再隐瞒什么，我们没有了后盾，闯王听信谗臣之言，抛弃了我们，仅凭我们这数百将士要和朝廷十万大军对抗，你们觉得我们会有多少胜算？”“将军，你想我们怎么做你就直说吧，我们生死效忠于将军！”一个士兵这样大喊着。唐九功说：“你们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家，见过自己亲人了吧？”“将军，不瞒你说，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回过家，看望过老母亲了！”一个士兵眼神凄迷地说道。唐九功又说：“你们想回家吗？”“想！将军，我们想回家，做梦都想！”全军将士纷纷说道，随即痛哭之声不绝于耳。唐九功很受触动，两眼也禁不住流露出泪光来！唐九功指一指帐内仅剩的几箱军饷，然后说道：“弟兄们，这里的几箱军饷，请你们分了吧，然后就悄悄地回家看望老娘去吧，希望你们能够过上几天踏实安稳的日子！战争太残酷了！”士兵们每人都分得一些钱财，分到最后，唐九功没有分到一文钱，将士们都过意不去，想从自己的份额里拿出一些来赠给将军，唐九功拒绝了，他说：“你们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士兵们依依不舍地纷纷离开唐九功，惜别的眼泪洒满了黄土道。送走了士兵们，唐九功也开始拾掇行装启程，顺着月光小径向豫东平原的方向走去，来到半路上，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去往山西太原的方向看看，那条静寂的道路上没有一丝动静，于是他就沿着这条路向山西太原方向走着，他昼伏夜行，有小半月的时光，终于太原城遥遥在望了，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城，看见城内一片宁静祥和，繁荣景象不言而喻，这里已是满清皇帝的铁统辖区了。他找到自己太原的家，是小婉来开的门，那位老妇人已经过世很久了。见到小婉以后，唐九功惊喜交加：“小婉，我回来了！”孟小婉看见他满头的风尘，赶紧把他让进堂屋里。孟夫人已经老了许多，一个满脸顽皮的小童在院子里用弹弓在打落在墙头上的麻雀。看见唐九功就开始收敛了，把弹弓藏在身后面，眼睛怯怯地望着唐九功，唐九功很喜欢那孩童，于是在进屋的当儿，他问孟小婉那是谁家的童子，这般可爱！孟小婉扭头向那孩童喊道：“大功，你过来。”大功就很乖地走过来面前站定，孟小婉教唆道：“还不快喊爹爹！”“爹爹！”大功大睁着两只眼睛望着唐九功喊。唐九功很是意外，但又很欢喜，一把将大功包揽于怀里，说：“我有儿子了，哈哈，我有儿子了，老天对我唐九功不薄啊！我唐家有后了！”进了堂屋里，孟夫人安详地坐在高堂之上，看见女婿回来了，眼泪从眼眶里自己涌了出来。唐九功这个突击大将军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山西太原各地了，只要报出唐九功的大名，敢说这一带没有人不知晓的。回到闺房里，唐九功与孟小婉双双抱头痛哭一场，哭罢，夫妻俩开始倾诉离别后的思念之苦！唐九功把想要回豫东平原的念头告诉孟小婉，孟小婉很赞成唐九功这样做。一段时日过后，唐九功就带着孟小婉和大功回豫东去了，孟夫人说她年岁大了，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苦难，于是就留在了山西太原老家，身边有两个丫鬟照料着，这倒也让人放心些了。

当唐九功重回故里，黄昏时分，那只鹦鹉重又出现在路旁的榆树林里，它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睛里流着泪珠，看上去好像很哀伤的样子。唐九功问鹦鹉为什么要这样难过，那只鹦鹉没有说话，直接就飞起来了，但是又不飞得那么快，好像一个带路者一样，将要引他们去一个什么地方。大功想用弹弓打那只鹦鹉，被唐九功阻止了，唐九功说道：“他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千万不得伤害了它，知道吗？”大功明白了，点点头。他们跟随着鹦鹉一路而来，到了十里坡，那里的青蒿已经高过了人，像将士们手中的长矛似的，晚风吹过来，把它们吹得东摇西晃的。鹦鹉落在一片青蒿里，唐九功扒开茂密的青蒿一看，原来是一尊坟墓，一块断裂的墓碑上，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模模糊糊的字迹“山西孟公之墓！”孟小婉看见墓碑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只鹦鹉这时说道：“婉儿，不要哭，爹爹能再次见到你，这也是上天的恩德啊！”孟小婉望着那只鹦鹉泪流不止。鹦鹉又说：“我给你寻觅到的如意郎君还称心吧！”孟小婉点着头说：“女儿太叫爹爹费心思了，女儿好过意不去啊！”孟小婉把大功拉过面前来，说：“爹爹你看你的外孙都有这么大了，你应该感到幸福了吧。”鹦鹉望着大功一会儿，预言道：“大功有功名之相，你们要好好栽培他。对了，现在闯王李自成已经失势，用不了多久就会灭亡，到时候满清政府一统江山，九功得我之所传，日后若紫禁城盛行科举时，九功去报考武状元必能考中，因此会有数十年的富贵运。还有，婉儿，你母亲大限将至，到时候我会来带她走的，你们不要难过什么，这是人的寿限。过不了一月，九功的霉运就到头了，你们可以回到山西太原定居生活，我希望你们回去的时候把我灵寝带回山西老家，自古道：树高千仞，落叶归根。”唐九功谨记着这些事情，在豫东一月有余，他们才又启程回山西太原。回到家有小半月，孟夫人无疾而终，他们亲眼看见孟公来领孟母而去，孟母离开时，还向唐九功和蔼可亲地微笑着。没有过太长时间，闯王李自成的起义军一败涂地，溃散得不像样子。一年后，朝廷举行科举，唐九功上京赶考武状元，一举中第，还是皇上亲点的！后来孟小婉被封为夫人！数年后大功也状元及第，光宗耀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