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见到过，那是在云南一个小城。几乎每一天下午，总是会见到这么一个人，看上去，他还那么年轻，仅有二十七八岁，长的又一副俊朗标志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个癫狂的疯语者！

他好像以前有过什么不寻常的经历，因此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喜欢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自言自语，高声吼叫，就像那三流的歌星，总喜欢在歌迷面前撕心裂肺的嚎叫一样。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成为人们拿来议论和寻开心的活宝。他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每一次出场都将会引起观众的一阵哄堂大笑。老实说，这就是他的狂颠的喜剧人生，就像喜剧演员查理?卓别林一样，只是卓别林的人生有戏里戏外之分，而他就没有这种区别。可他却活得很自在快活，当然，他没有我们这些正常人的那种反复无常、复杂多变的情感，包括人情世故里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他永远就存活在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他真的就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疯言疯语而不自羞自愧呢？相反他越疯癫别人就越耻笑，别人越耻笑他就越疯癫，他哈哈大笑着笑骂世人是猪，可是谁都不在乎他到底在说什么。相反他越骂世人猪狗不如，人们就越觉得他可笑至极，他就是人们的开心果，孩子们很愿意向他吐口水，但又非常的害怕他，如果有小孩子不听话，哭闹着向大人要钱买玩具飞机，大人们被逼无奈的时候，就吓唬孩子们说：“再哭，我就叫街上那个老疯子过来把你带走！”原本哭得很厉害的孩子，立刻就闭起嘴巴不再哭闹了。在孩子们的眼里，他的到来不亚于鬼怪的出现。为什么孩子们要这般惧怕他呢？这件事与他的癫狂病史有着根本上的关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这样说，他这一辈子就倒霉在这一件事情上，他的大好前程和辉煌人生就败毁在这一次灾难性的事件当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对一个原本正常的人，有着这样毁灭性的巨大打击呢，以致他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从此以后就以疯癫狂傻的面目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呢？

我曾经对此非常好奇，有一天我有幸与他座谈一席话，谈话期间，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这个人有毛病，他的言辞足以和一个学者相提并论，问答如流，根本不可能像他的外表那样表现得痴狂，愚蠢，无知，和恬不知耻。他为什么要在人前扮演一个愚昧可笑的白痴形象呢？我曾向一些知情人打探过事情原委，事情的真相远远出乎我的想象。众口一词，说他在十多年前，在我居住地前面不远的小公园，在那个公园里的那个小池塘里，他用自己的双手溺死一个有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被人发现时，他用双手才将那个溺死的小女孩，从池塘里捞将出来，这一幕将他推向人民法庭的被告席，死者家属状告他谋杀，但却找不到他杀人的可怕动机，一时间无法推断他为何杀人，杀人的目的何在？！后来将他送进监狱的也正是这一幕没头没尾的情景。当时，他的一个大伯在州上当官，后来为了他不被宣判无期徒刑，老死狱中。里里外外拉了好多关系，又花了好多钱。俗话说破财免灾！他于是就得到从轻判决，掐头去尾，算起来他只坐了两年的大狱。可是出狱以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天到晚疯疯癫癫，还穿着一身呢绿军装，看上去人才标标志志，英姿飒爽，没想到每天一上街，他就开始扯着嗓门大嚷大叫，不是造谣哪个倒霉蛋，哪个行政的，哪个当官的夜奔野鸡店嫖小婆娘，被人逮了个正着。就是诽谤该县县长有挪用公款之嫌。他最喜欢围着那个小公园转悠，他家就住在那公园附近，那公园门前的街道也正是他去闹市区的必经之路。

我觉得他很可怜！就因为这件事，他的一生就此断送了！他的青春荒废了，他的前程破灭了，还有他的家庭，也因此破碎了。母亲怄气病逝，没过两年，父亲也相继谢世。他只有一个亲姑姑，由于他的造孽，也渐渐疏远了他，弃他不顾。后来的十多年里，直到如今，还是他的那位慈爱的大伯供养着他，他那位大伯和他父亲原属堂兄弟关系。如今已经年迈离休在家，看来晚景也不会太过漫长了！因为这件事，他失去了成家立业的机会和资格，在世人的眼里，曾经犯过错误的人，从此不可以再拥有同类赋予的平等的权利，而只能视其为畸形的异类，不仅不配获得爱情和妻儿，甚至就连获得重新做人的机会也不配拥有！这难道就是他为此发疯，因而精神失常的原因所在吗？

根据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朋友讲诉，当时的他，就有几分弱智、低能。看上去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当时发现他作案成功的时候，他还对着发现他的人笑着说：“我把她捞上来了！你把她送回家去吧！她妈妈还在等她回家吃饭呢！”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再做别的解释。那个溺死的女孩的妈妈，看到女儿被人溺死以后的恐怖情景，当场痛不欲生，难以支持，就昏厥过去，由此又诱发了高血压，幸亏经抢救及时，没有遗留下任何可怕的后遗症。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认为他是个魔鬼，是他把那个女孩害死的，又是他害得那女孩的母亲昏死并送进医院的，这一悲惨结局的直接导致者，罪魁祸首就是他，他是一个被人视为不良的野兽，变态的鬼怪。他心地的恶毒绝不亚于蛇蝎，他的外表伪装绝不亚于披着羊皮的豺狼！在此重重人伦道德的强势压迫和谴责之下，试问有哪个正常人能够做出正常之事，正常之举，正常之态呢？

可是我还是大惑不解，那个可怜的女孩真的是他溺死的吗？他为何要杀那女孩，那女孩跟他有莫大的冤仇吗，令他做出如此惊人的不义之举？有人说，他想要强j*那个女孩，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啊！那个女孩才不过五六岁大，根本就未发育成熟，这个理由也太勉强了！有人说，他天生就是一个祸害，老天叫他危害人间来着，这也太没人道了，天理何在啊！还有人更荒谬的认为，他是吃饱了饭撑的没事做，于是就拿那个可爱的女孩溺于池塘里取乐，致使这样的后果如此不堪设想，这是他那呆笨痴傻的脑袋所未曾料到的，这是一种必然的可能吗？那天我与他不期而遇，于是那一份爱追根究底的好奇心，使我突然之间对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求知欲，他能够告诉我事情真相吗？假如他还在心底保留着一份正常人的良知。他如果将往事向我和盘托出，我又真的会相信一个狂颠的疯子说的话吗？我们相遇的地点正是当年那个女孩溺水身亡的地方！

“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疯言疯语？”我就倚在那池塘的雕石围栏上，这池塘已非当年的摸样，昔日的杂草丛生、满地青苔、以及泥污邋遢的荒败龌龊的景象，早已被青石铺地、壁灯银盏、绿水红鱼，焕然一新的优雅别致的景象所取而代之，唯一不变的则是那一排修枝蔓条，迎风依依，舞姿蹁跹的垂柳！我们就伫立在一棵搔首弄姿的柳树下面。他穿着一套灰褐色的西服，瘦高的个头，好像笔直的翠柏一样，那么清癯鹤立，端秀无比。若要平白无故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我根本就不会相信。我反而更能接受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形象！

“我没有说疯话，这一切都是事实真相。我只是很想叫大家更能明白一点而已！”他的目光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无辜而又无助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一种非常人的方式，来完成这样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使命呢？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做法会得到什么结果？”

“他们会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甚至还会报警，等警察把我逮捕送进疯人院关起来，好让他们看我怎样出洋相一饱眼福！”

“那你明知别人不会相信你，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呢？你这不是在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吗？”

“你不会明白的。”他惨然一笑说：“就是因为别人不相信疯子，所以当初，我受万夫所指，说我是杀人犯，说我是天生的疯子，说我是人间一大祸害??????我发誓我没有谋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的死根本与我无关，我是被冤枉的，我看见那个女孩自己掉进水里，我很想救她，可是等我赶到时她已经沉溺在水底了。我拼命的捞她上来，没有想到我的善意之举，竟换来了这样一场灭顶之灾，从此就受到世人的唾弃、辱骂、侮蔑、耻笑、和鄙视！”

“所以你就开始一反常态，改变自己，颠覆自己，与其做一个被人误解的正常人，倒不如做一个笑骂世人的疯子？！”我很同情他的不幸遭遇。

他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静默的凝望着我身后的池塘，这是培养倒霉的沃壤，这是孕育不幸的胎盘！

“如此说来，你并不是世人眼中的疯子，那你为什么不去证明这一切，来澄清你是善良的拯救者，而不是罪恶的谋害者，这一虚伪的事实真相呢？”

“没用的，人们的双眼都是被无根的虚幻的假象所蒙蔽，他们认为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疯言疯语，倒不如去相信一句骗人的鬼话！假如他们相信我陈诉的事实真相，想当初，那威严的法官的锤子就不会狠狠的敲打在我的头上；假如他们相信我，我就不会被当做杀人犯扔进监狱！”他凄迷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掩住。可以看出，他满腹的心事和委屈，犹如一座珠穆拉玛峰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你现在还没有妻子、儿子吗？”我寻找一些情感温馨的话题问他。

“呵呵！”他发出一阵冷冷的苦笑声说：“世界上的女子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杀人狂，一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子呢！”

“你有没有想过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没有，也不敢想！”

“那你将来老了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想好。”

“你现在是靠你大伯养活你？！”

“嗯。”

“你大伯还有多少年好时光？你估计一下。”

“他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将近六十岁了。”他眉头紧皱，说：“也许十年、二十年；或许三十年、四十年。”

“那四十年以后呢，你还能靠谁呢？”

他把头低低的埋在胸前，沉思着，却无言以对。我望着他，突然一种助人为乐的欲望油然而生，我望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无论你以前怎样被人误解，我都不在乎，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的公司里现在正缺人手，你不妨先试一试，我很欢迎你能够加入我们，别忘了你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尊严，有人格，你不应该受到人类的不公平待遇，受人冷眼，你应该受人尊重，就像我们每一个人一样，你应该得到你应有的重新做人的资格和权利，因为今天的社会，是一个和平共处、维护人权的社会！”

他很受触动，在他那隐晦的目光深处，我看到了一簇希望之火，在微弱地燃烧！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