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无生气,丝毫看不出你曾经是个令无数优秀男子着迷的美女和才女。
作为你的医生,我毫不犹豫地下了病危通知,又十分严肃地跟你的家属作了交待。可以看得出来,你的家人相信了我的话,真的以为你将不久于人世。我在想此刻之后,他们应该会为你准备身后的事了吧?
谢天谢地,你活过来了,这次真的活过来了!你是在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活过来的;你是在我耐心细致的开导下活过来的;你是在我不断的表扬与鼓励之下活过来的。你知道吗?为了能够让你开心快乐地活着,我几乎倾注了我的全部热情与激情,我几乎倾注了我的全部爱心与耐心。但你终于活过来了,于是才有了我们后来的故事。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真正的活泼开朗的,你是真正的热爱生命的。你的内心里有一团火,或者说你的内心是一座沉默的火山。是的,我坚信,你正是这个样子的人。
第一次听你唱歌,是在我的办公室,当然是在你大病初愈以后。那一天,你来到我的办公室里了陪我聊天,许是在病中你对我产生了信任与好感,许是经过了漫漫长夜你终于找到了知音,你把你心里的话,你把你的所有秘密,全部都告诉了我——不,不是告诉,而是倾诉。你说你感觉到奇怪,其实我也感觉到奇怪,凭着我们俩个巨大的差距,我何以会在你生命的最后岁月里成为你的蓝颜知已?不懂,真的不懂,也许是上天作弄人吧。
从此你对我产生了依恋,我不忍伤了你的心,我不忍让你重新回到阴郁晦暗的心境,于是,我接受了你的深情,偶尔地我会抽空陪你说说话;偶尔地我会把我的肩膀暂时借给你靠靠。你终于笑了,笑得天真而动人,你开心的笑容同时也感染了我,使我一贯阴郁的心情也渐渐地开朗起来。谢谢你。
你的歌声真的很美,那是你初恋的情歌,虽然你心中的那个他,最终没有成为你的新郎,然而你却把你的心交给了他,即使你为此伤心了一辈子,即使你为他相思了一辈子,你都无怨无悔。我为你坚贞的爱情深深感动。你悠悠地唱道:
“我走遍漫漫的天涯路,我望断遥远的云和树,多少的往事堪重数,你呀你在何处?我难忘你哀怨的眼睛,我知道你的沉默的情意;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个梦中忘记你。啊,我的梦和遗忘的人;啊,受我最初祝福的人。终日我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
我默不作声地、静静地听你歌唱,面色凝重而忧伤。你的歌声早已停息,但我仍然沉浸在你所营造的优美而忧郁的意境——我被深深地打动了。你为我的感动而感动,从此引我为知音。“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你为你人生将尽的时刻能够找到知音而开心、而幸福。我深深地懂得你的幸福。
还记得樱花湖么?在那纷纷扬扬的樱花雨里,我推着你,行进在春风拂柳的樱花湖畔,你伸手想要接住飘飘荡荡的樱花,可是樱花却只轻轻地碰了一下你的手指,又悠然飘走。“这是一幅多么优美的水彩画呀。”我不禁惊叹道。
走的累了,我们大家到了一个开阔地,我们围成一圈坐了下来,一个小型的party就此展开。在我们热切的期盼中你闪亮登场,这回你唱的是韩红的《天路》。你朝我们笑了笑,说:“唱得不好呢,大家原谅。”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象一片祥云飞过蓝天,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
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青稞酒酥油茶会更加香甜,幸福的歌声传遍四方……”
歌声引来了无数游园的人们驻足流连,人们情不自禁地为你鼓掌。你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此时此刻,你的笑具有神奇的魔力,像天上的太阳,温暖了在场的所有的人。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春天,樱花雨一直在下,春风一直在吹,歌声伴着林中百灵的鸣唱在暖暖的空气中飘扬……这个时候,你是美丽的,这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美,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一切上帝早已作了安排,忧虑,不必;挽留,不必。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就像你我的最初相逢,早已预示着你我最后的分别。随着我的离去,快乐也渐渐地离你而去。我深深地知道,我唯有内心里给你深深的祝福。却不能遂你心愿,永远地留在你的身边。
只几个月不见你,一切不复原来的样子。听朋友说你又犯病了,我惊问:“不会吧?”
朋友回答说:“是的,大面积脑梗塞,估计是活不过来了。”
一阵悲哀袭上我的心头:“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好好地珍惜你自己呢?本来你是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啊!我把幸福与快乐的密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你,为什么我一离开你就没有了主张了呢?!”
我心情沉重地来到了你的病房,我却不能认识你!你全身浮肿得厉害,带着面罩,呼吸得很轻很轻,亲像一不小心你就会停止了呼吸。我怕,我怕惊着了你,望着你出神,却不敢出声。偶尔地,你也会在梦魇中发出轻轻的叹息。是不是在梦中,你又见到了你日夜思念的初恋情人了呢?是不是在梦中,你又在静静地倾听着我轻松俏皮的言谈了呢?是不是在梦中,你又在追逐着我的背影默默不语了呢?不知道啊,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到我深情的呼唤;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到我为你唱的歌声!
我在你的身边缓缓坐下,双手捧着你那明显肿胀的手,细细地摩挲着。我趋在你的耳边,轻轻地唤你,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指稍稍地勾了一下,然后又静静地酣睡。
睡吧!睡吧!你一定是太累、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一会儿,是的,你的确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了。
“让我给你唱支歌吧!”
“我走遍漫漫的天涯路,我望断遥远的云和树,多少的往事堪重数,你呀你在何处……”
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不存在;你仍然发出轻轻的鼾声,自顾自地沉浸在你的梦境。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你的面庞,我看不见你的笑容,我看不见你啊!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我不得不和你说再见了。
再见!再见!也许永不相见,但我期待着奇迹发生——那一定是你的奇迹;我期待着你能再次战胜死神,再一次笑容可掬地坐在我的面前;我期待着你再听一次我的神侃,我会调动我所有的幽默细胞,来一次尽情的演绎,我要让那幸福与喜悦的笑容堆满你疲惫的面庞,像初升的朝阳一样冉冉而起、舒展开来……
我深深地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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