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泉
自从住到市区,每次散步我总喜欢到黄河边。走走停停,为的是看。黄河里的水,一天一天变清了;黄河边的草,一天一天变绿了。最近,我又看到那开白花,开黄花的茨菰,虽然并不是很漂亮,却让我产生许多遐想的意趣。
茨菰又叫剪刀草、燕尾草,这是因其形状而得名。茨菰,在乡下小河渠沟里随处可见,长长的叶柄把叶子支在水面上,大的尖头冲上,两对的小尖头斜斜地指向下,样子有点像古代士兵用的倒“v”形盾牌。
国人喜欢茨菰,大多还是因为它的食用价值。曾记得,我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做农技工作,当时还没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吃饭仍是一大问题。为此,县里下达一年三熟——油菜(兴化油菜)、早稻、茨菰试验。当时,选择了淮阴地区的农业典型泾河大队。为了三季高产,特别是茨菰高产,在安排时定,在立秋后的三天内必须将茨菰苗栽下。
茨菰能吃的部分是地下茎,扁圆形,像个小球,一棵可以长上许多,小球上有顶芽,弯弯地翘着,俗称“嘴子”——就是汪曾祺认为有点苦难吃的那部分。那时,汪曾祺在《咸菜茨菰汤》里写道:“民国二十年,我们家乡闹大水,各种作物减产,只有茨菰却丰收。”文中虽然没说,但字里行间仍露出茨菰救命。所以,茨菰还有一个美名:“救荒本草”。
茨菰的吃法大约有三种:生炒,红烧和烧汤。生炒一般是茨菰切片和咸肉、大蒜一起炒;红烧一般是茨菰切成滚刀块和肉一起烧;烧汤一般是和排骨一起煨,茨菰可以切成滚刀块,也可以不切,就这么整放进去。家常的最好吃的,我以为还是红烧,选带皮的五花肉,和切成滚刀块的茨菰一起做,猪肉香茨菰香交融在一起,入口生津,齿颊留香。
沈从文先生是比较喜欢茨菰的,他说茨菰有格。沈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拿茨菰与土豆比较的,原话是:“这个好!格比土豆高。”他这话一点也没错,茨菰无论怎么烧,咬到嘴里都有嚼头,劲道,不像土豆,一煮就烂了,烂到一塌糊涂,软绵绵的没一点点咬头,烂泥一样——所以才会有土豆泥的说法,从这一点来说,茨菰确实是比土豆有骨气的多,“格”确实是比土豆要高。
茨菰和莲,不知道莲的人肯定不多,但不了解茨菰的却一定不少。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这样解释:“一根岁生十二子,如慈姑之乳诸子,故以名之。”在古代,茨菰因多子,而被民间视为吉祥物。如北宋耀州窑中的印花中,常见的图案有一种被称为“把莲”的,是以荷叶、莲花、莲蓬、茨菰叶为一把系在一起的。与荷叶、莲叶相提并论,是自然不会差的。据说,在中国民间风俗画中,茨菰和柑橘放在一起有瓜瓞绵绵之意的,而茨菰叶与云头组成图案叫“慈(茨)善祥云”。 李苦禅也对茨菰情有独钟,他的《荷塘栖翠图》,菰荷同处,不逊色泽。看来,茨菰的“格”中有文化底蕴。
一只鹭鸶飞来,落在茨菰丛旁,打扰了我的思绪。啊,这是李苦禅的《茨菰鱼鹰图》。画中的鱼鹰换成了鹭鸶,那一双长腿稳稳地站在水中,一百八十度的回首远眺,目光里充满了和平安详;洁白的羽毛,长长的勾喙,那么的自然,在茨菰燕尾般绿叶的映照下,烘托出朴素静谧的景象。人在岸上,鸟在水中,还有绿色相托,这是多么地和谐盎然。
画中的美景,变成活的真的展现在眼前。
乡野茨菰可口,也悦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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