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站长在这个以农为本的乡镇,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老王站长有着多重的身份。
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乡农技站,他既是农技站的站长,也是唯一一个有着农艺师职称的工作人员;另外老王站长还有一个头衔,就是这个乡唯一的一家“化肥农药服务公司”连锁的老板。
就这样,几个唯一诠注了老王站长生活与工作的全部。
这些年来,老王站长为了乡亲们农田里的事也真是操碎了心。
全乡农田的除虫、除草,种子、化肥。哪一样,哪一次不要他去通知,他去指导?
“父老乡亲们注意啦!父老乡亲们注意啦!这两天天气晴朗,请你们抓紧时间给水稻喷药除虫!”这些年来,人们已经无法记清多少次在睡梦中被村头大喇叭喊醒。
“大嫂,你家生活有困难,这买化肥的钱等你收了庄稼卖了钱才给吧!没有事的。”这些年来,也数不清有多少人为这朴实的话语感动过。
老王站长在广大农民心中就是一座丰碑,让乡亲们敬重,让乡亲们仰望。
岁月无情催人老,老王站长自然也无法逃脱这一规律。
还好的是,老王站长的儿子已从农业大学学成归来,学成归来的儿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父亲一样,立志扎根农村,服务乡邻。在老王站长的推荐下,父子俩顺利交接完毕。因为,这个差事本是好多人不放在心上的,工资不高,整日田间地头,相对好多人向往的大都市,对这是不屑为之的。
小王站长走马上任,老王站长就站在了他身后。
“儿子,又该通知喷药除虫了!”老王站长眼看好几天都过去了,儿子却依然没有动静,就提了个醒。
“爸,你放心吧,我每天都在农田转悠呢!过一段时间没有事的,能少喷一次就少一次吧!”小王站长郑重看着父亲。
“儿子,又该通知给庄稼追肥了!”坐不住的老王又催促道。
“爸,其实,追不追这一次化肥对庄稼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您不是不知道吧?”小王站长忍不住小声反问了一句。
“儿子,你知道多喷洒一次农药,给庄稼多追一次化肥对我们意味什么吗?”老王站长好象到了不说不行的时候了,可又感觉不好说,欲言又止。
“爸,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小王站长的回答很冷静,冷静的让老王站长有点心惊。
“混帐!我还认为你不懂!你都知道了怎么不去做?”老王站长也许是不想发火的,可不知怎么还是大怒,声音都有点颤抖。
“爸,我是懂,可是我要改变这些,这样都好多年了,我不想再这样走下去了……”小王站长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父亲这样发火了,他话说的很轻,却很清晰。
“那好吧,你长大了,你按自己想法做吧!你知道改变有多难吗?我何曾不是……唉。”老王站长沉默好久,接着一声长叹。
小王站长不说话了。
老王站长也不说话了。
可是好多农民不愿意了,他们这些年来习惯了多遍喷洒农药,习惯了这样带来的丰收。他们认为是小王站长不作为,是不关心农民的事情,他们害怕没有人指导会让庄稼没有好的收成。
焦急的农民找到了老王站长,老王站长苦笑,好言相劝,说你们要相信小王站长的能力。
焦急的农民又找到了小王站长,小王站长说,现在是科学种田了,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行。
焦急的农民没有相信,选择了去向上级反映情况。
等上面有关人员组成的工作小组下来查清问题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一年收获时节。
这一年,乡亲们少喷洒了两遍农药。
这一年,乡亲们少追了一次化肥。
这一年,乡亲们收的粮食并不少于往年。
这一年,有关部门说,这个乡粮食的质量有所提高。
老王站长更显苍老了,那本来挺拔魁伟的身材一夜间就佝偻了,再后来就一病不起。
这年冬,老王站长走了,走的时候他把小王叫到床前,一句话叮嘱了数遍。
他走的时候冷冷清清。
来年春,还没有完全走出伤痛的小王站长转让了父亲经营了一生的“化肥农药服务公司”。
他说,他要把父亲坍塌下的东西找回来,这是父亲的遗愿。
他说,他知道这有多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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