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见左安，是在秦淮河边，他的眼睛，清澈、纯净、透明、就像一个孩子。他的笑容就像一盏明灯，满是温暖。

当时若然正在拍照，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好花好水，更有佳人在身旁”，若然抬头，看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若然脸红了，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相机，拍着满池的荷花。

若然出生在6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她还记得5年前的那个夏季，杭州西湖，满池的荷花，那里藏着她的初恋。

傍晚时分，若然与好友乘乌篷船。

置身楼阁亭榭、碧水蓝天之中，游览秦淮河，顿时给若然一种时空错觉。

湖上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手去扒开头发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一回头，捕捉到一个穿黑衣的背影，从她身边飘过，消失在了秦淮河上。

南京的夜，如星空般璀璨，好友拉若然前往酒吧，秦淮河畔的酒吧里挤满了人，隔着木栅栏对酒当歌。

登上狭窄的木梯，在二楼的转角处，若然又看见了那双眼睛，在对她笑。

她有点惊喜，有点慌乱，她知道，一个故事，开始了。

若然和他坐在属于各自的人群中，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在眼神的碰撞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一瓶又一瓶啤酒被打开，一首又一首情歌被身边的陌生人唱出。终于到了纷纷散去的时候，若然走在最后，他慢慢停下脚步，用眼睛寻找亭亭。找到了，他笑笑，塞给若然一张纸条然后加快脚步离去。　

若然手心里攥着那张小纸条，一直没敢打开。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他的电话号码。

(二)

回到广州，若然整天懒懒地躺在床上，像一头猪。

她还没有从南京的天空中醒过来，总是在恍惚中看见秦淮河上的灯火。

收拾行李时，包里夹着一张纸条，若然有些怔住了。

她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在三天后。

电话里传来的彩铃声是刘若英的歌，“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名字，那些年那些事，你来过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这让她感到吃惊。

通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胆怯了，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来了一条短消息：“是你么，秦淮河边喜欢荷花的长发女孩？”若然对着镜子，偷偷地笑了。

在网上聊天才知道，他叫左安，28岁，上海人，在世界五百强的一家企业里担任要职。

在qq上聊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从姚明的工资聊到芙蓉姐姐的照片，聊到天气，聊到h1n1流感，聊到现在的博客，看过的片子，什么都聊，只是都和感情不沾边。

若然喜欢写东西，偶尔会发一篇小文章给他看。

这样的交往，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若然接到他的电话，说在广州出差，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再次见面的那一刻，若然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异样的神情，尽管彼此都在不动声色地寒暄各自城市的天气与交通。

吃完饭，左安开着广州一个朋友的车，带若然去游车河。

广州的车河真是繁花似锦，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就如秦淮河的水。

当冷冷的夜风袭来时，若然打了一个寒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左安拥在了怀里。

只是一瞬间而已，若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又被他拉回去。

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在若然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低下头在若然的长发间深深地嗅了一下。

若然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车上的收音机里隐隐传来张敬轩的歌声：

……

转过我的脸　

不让你看见

深藏的暗涌已经越来越明显

过完了今天

就不要再见面

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

……

左安把音量开大了，忧伤的歌声中，他的手握住了若然冰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向上延伸，慢慢将若然整个手掌捂在他的手心里。若然一动不动地端坐着，脸上很平静，只是身体在微微发抖。她当时为什么不挣开他的手？在此后的无数个夜深时刻，若然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趴在阳台上，看着左安的车慢慢驶离。她知道他心底的愿望，她也知道他眼里的请求，可是，因为曾经被爱情重重地伤过，五年前初恋男友的决绝……

虽然都过去五年了，但是心里的痛，依然在一段又一段的生命中，被触动。

(三)

7月，正是荷花开得最旺的季节。

若然忽然很想去西湖，看看那满池的荷花。和左安聊天的时候，若然流露出对西湖的情愫。他很敏感地觉察到了，一再地追问若然。

若然忍不住，告诉了他一段关于西湖的往事。

他忽然从网上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若然的生活中一样。

若然有些失落，有些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侵蚀着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让她不由自主地会思念一段淡淡的云彩。

直到一个清晨，若然下楼的时候，看见了他。若然走近，他仰起脸，看着若然，那天若然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长发散漫，脸色绯红。

左安笑了，他的笑容映入若然眼帘的那一瞬间，若然领悟到，有一种痛，开始慢慢进入她的身体。

当飞机驶入高空的时候，若然才知道，他一定是带她去杭州。

关于杭州的记忆已经被时间剥离得模糊一片，除了大片大片的荷花。

若然的眼睛，有点湿润。依然是一路无话，偶尔，她的手，被藏在左安温暖的掌心中。

午后的杭州西湖，人迹罕至。西湖水，映着岸边的垂柳。

他告诉了若然一些关于他自己的秘密，他说自己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工作看似风光，实则不堪，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后的漫漫人生。他说他为若然的初恋感到心痛，尽管他内心一直在挣扎，挣扎着不让自己轻易陷入感情中。可是，那份邂逅，给了他一种激情。对于爱和思念，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要见若然的念头，他始终在怀念秦淮河畔若然长发飞扬的那一瞬间。他微颤着手，摩挲着若然的长发，从发梢，移至睫毛深处，将若然，拥入怀中。

那一刻，若然祈祷上天让时间就此停驻，不要分开，不要分开。

那一晚，若然留在了杭州。

(四)

若然的手机从不离身，担心错过他的声音。手机每震一下，足以另她激动万分。

只是，每一次相聚之后，她都是那么的害怕，害怕从此不能相见。

广州和上海，远在千里之外，杰伦唱着：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有人说，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给她承诺，给她婚姻。

而左安始终不曾说过这些。或许，他只愿留着一种彼此相爱的感觉，能伴着自己，走过人生的一段旅程。

若然带他去深圳的世界之窗。

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时候，若然说，猜猜我为什么要带你去世界之窗？

他摇了摇头。

若然说，那里有个许愿池，据说很灵的，我要许个愿。　

许个什么愿？左安小声问。　

从此和你朝夕相对，若然说。

那天他们玩到很晚，看了深圳世界之窗的烟火。看着那灿烂得有些炫目的烟花。

若然拉住左安的手说：但愿人长久。　

若然曾到南京去看左安，夜的记忆。

他在夜里开车带着若然再去秦淮河边看风景。

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举着一串小小的糖葫芦回到车里，若然靠在他的肩头，小口小口地咬着糖葫芦，听着他最爱的“在心里从此永远有个你”。

直到黎明到来。

(五)

左安曾含蓄地暗示若然没有事情就不要随便发短信给他，不要随便打他的电话，若然不明白，但单纯如她，还是照做，一再地克制自己，不管有多想念他。都只能等他的电话。等待。无尽地等待。

终于，他的电话来了，接通，是他的声音。

“若然，我要结婚了，她跟了我几年，她能帮助我的事业，而你不具备这种资本。我爱你，曾经如此，现在依然。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让你的愿望实现，和你朝夕相对，细水长流……只是，这辈子……”，

若然很痛，如同五雷轰顶。原来自己最恰当的身份，不过是第三者而已。

挂上电话，若然几乎想也没有多想，就拔出了手机卡，向窗外扔了出去。

这个男人的声音，让若然万箭穿心。

很久后的一个黄昏，若然下班回家，一眼瞥见他，站在楼下。他拉着若然的手，说：“若然，金钱不是障碍，你虽然穷，却不影响你成为我生命的主题，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做情人，让你从灰姑娘变成我的公主……”

“不，金钱就是障碍，贫穷的生活早已教会了我安分守纪，我不是你的灰姑娘，我只想在下层终老。”

挣脱左安的手，走在熟悉的街头，若然泪雨滂沱。

(六)

生活，一如从前那般平静。只是，在经过家门口的转角处时，在面对满池的荷花时，在看见别人手里的糖葫芦时，在看到那些炫目的烟花时……若然的心里，会慢慢浮上一层浅浅的伤。

一个又一个与爱情有关的瞬间，离开身体的时候，会痛，如爱情进入身体的那一瞬间，会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