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夏季热得最没意思,望着枝上的风,就是落不到自个身上。前些天的一个黄昏,我对望着窗外的我说了句:出去走走吧。
来长沙四个多月了,竟没有认真看过一次黄昏,真是很忙么?这四个月来,我也不知月亮到过这里的夜空没有。一天中,这两个时辰最乱旅人方寸。
我的孩子不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异乡。更何况,另有一些很深的牵念也一直随云行在途中。
终是于黄昏时,我走在了仍旧陌生的街道。我的路盲,与我同过行的人都知其厉害程度。五十米外,基本就在迷茫处了。其实,也不竟然是坏处,不知南北东西的好处是完全随性的自由,可以体会一种梦游状态中,走去天边的感觉。
若是就这样走下去,能走到我那日夜低唤的远方吗?常这样欺骗自己,混过那一刻难奈的苦。
这是一条正在修缮的街道,所以,没有来往的车,人也稀少,道边有树,枝叶也繁茂,很安静,有点郊外的感觉了。
一条曳地长裙,低头徐行,偶尔抬头时,竟也来一阵风,让一头青丝飘了开去。没有看到夕阳,但有几片浮云染了一层淡暗的红,在灰蓝的天幕里荡来悠去。象极离人的心,泡在幽青的湖面。
以前常牵着宝宝,在家乡的大堤上踩踩落日,余晖里,看到最多的是执手相扶的身影,或青年男女喁喁私语样,或白发苍苍者相扶相执,脸上净是世事已在身后的慰然与恬然。我总是一边望很久,浅浅的笑着,溢满深切的祝福。那时那刻,岁月如许静好!
仍旧顺着路直着走,弯着走,早已不知行到何处了,空落落的目于四周或驻或停,大多时,又是直直的呆滞着,几近梦游。
忽有音乐飘至,虽是音质不太好,但还是听出是那首缘份五月,我似转魂般回过神来,我喜欢这旋律,喜欢这歌词,应该也会唱,好象只唱过一次,很久很久了。
肯定是要找到音乐响起的地方。望去,前面五步开外处,行着一对男女,音乐来至他们中间。然而这一望,思维已不在音乐上了,很清楚那一刹那,我的心是颤抖了一下,不,颤抖了许久,此时还在微颤着,眼里有雾样的东西蒙起。
男人与女人都很矮,可以看成是侏儒。我上前几步,走在后面,看着这两个小小的人影,女的一条腿跛着,穿着一条质地很差的白底碎花连衣裙,她一高一低走得很欢快,容易让人联想起旱鸭戏水样,男人着件很旧的土蓝色的衬衣,一看就是来自地摊货,他的左手紧牵着女人,右手拿着手机,也很旧了,音乐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这首我最喜欢听。”女人的声音蜜样的娇甜。
“那我再给你放一遍吧。”男人说完,低头弄起了手机,一会,缘份五月又响了起来。
他们向前走着,男人侧头与她说话时,我看到他的笑容,那是一种呵护备至的怜爱,是手心里的宝的诠释。当时,我的眼前浮现出童话里的豌豆公主,还有那个英俊的王子,心异常激动起来,她就是他的公主,他就是她的王子啊!
黄昏已起了一层朦胧意,我失魂的跟着他们一直走着,而他们竟也未发现后面有个我,他们漫步在他们的世界里,手一直未曾松开,音乐一直随着他们。那一对小小的人儿啊,那一种亲,那一种爱,别于我看到的所有的恩爱,那是一种在童话里才能体会到的纯粹,世俗与物欲离他们很远很远。
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住了,还是怕找不到回去的路,毕竟天要黑了下来,孓然踽行的影太单薄。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我的微笑已托不起了感动,转过身时,手背在两边眼上轻轻的擦了下。
回走的路上,我敢很久的望天了,心里生满了安心,生满了希望。旅愁点点竟也温馨起来,思念如花,开在暮色上空。前后无人,我忽然打开双臂,旋转起来,裙裾飘摆,如田田荷风,青丝漫舞,飘去吧,那是我三千烦丝,去吧,循那云迹而去。
我带泪的笑着,旋着,将暮的黄昏,无限柔美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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