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个朋友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去白洋淀玩儿,同去的还有一些论坛上笔友。其实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
一个电话,竟勾起了我的无限遐思,躺在床上,竟无睡意,脑子里又浮现出我记忆中的白洋淀的样子。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当时我二十来岁的样子。年轻人想法总是很多,什么都想干,真正干起来却都不能尽如人意,几次失败后,心里便很郁闷。正是炎炎夏季,百无聊赖,便愈加烦躁,很想出去走走。这一天和一位来村子里卖鸭子的人闲扯了一通之后,便决定:去白洋淀玩玩儿。
其实,我们这里距离白洋淀是不远的,早晨骑自行车从家里出发,到大留镇再走土路,曲折的向西南二十来里路来到任丘的陵城,哪里就有一条向西的柏油路一直通到白洋淀,那一段好像也只有三十多里的样子。总之不到晌午就到了白洋淀,那个地方叫七间房,是任丘市治下的一个乡政府的所在地。
远远的就看见一条横着的大堤,柏油路一直通到堤上,我知道那堤里面就是传说中的白洋淀了,因为我已闻到了那随风飘过来的微腥而潮湿的淀水的气息。我一口气把自行车骑到了堤上面,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物却让我有些疑惑,这哪里是我想象中的白洋淀水天相连的景象?时候已是盛夏,望过去,满眼是茂盛的芦苇,郁郁葱葱的,风刮过去是绿的波浪,阳光下闪着光,有不知名的水鸟在上面低飞....只有远远的一只慢慢游动的雕梁画栋的大船告诉我,这里的确就是白洋淀了。
这一带是白洋淀的东南角,村民沿蜿蜒曲折的淀堤而居,绵延十数里却分属几个村子,再往西不远就是高阳、安新地界了。这里人多土地少,多数人以淀为生,女人手巧都织席,街上多见压苇子用的碌轴。男人们传统上是做淀里的生计,这几年开放搞活,多数的都出去做生意。
在之后的几天里我骑车跑遍了附近的村子,也坐小船到淀里的几个村子里去转了转,饱览了一番白洋淀风光。淀边的垂柳,淀里的芦苇、荷花、捕鱼的“迷魂阵”、和小船上摇摆的鱼鹰,它们在水里钻出钻进的捕鱼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最令我回味的还是在白洋淀里洗澡,那天下午天好热,我坐在树荫里和旅店老板的儿子闲聊,那人和我年龄相仿,他忽然问我会不会水,我说:“还行”,他说:“那咱们去洗澡吧”。
他架一条小船载着我向淀里划去,到了一个四周芦苇隔开的相对孤立的水面,把衣服脱光跳进水里,回头对我说:“你行吗?这水可深”。我没理他,也把衣服脱光,用一个自以为漂亮的前空翻,跃入水中,施展出在水中摒气的拿手技艺,等我把头露出水面后,他的脸早已吓得变了色儿,还以为我出了危险。我笑着对他说:“不要以为只有白洋淀的人会水 ,我从小也是在水里泡大的”。
那赤luo的天体浸在清澈的水里的滋味是难以形容的愉悦,仿佛整个的身心都要融化在温醇的淀水里.....那人告诉我,这儿是他们这里男人洗澡的地方,女人洗澡则有另外一个固定地方,洗澡的地方要封闭,水要干净....我好羡慕白洋淀人有这么好的水,能洗这么畅快的澡。
到淀里去就要雇船,有一个人划得小船,也有安装上柴油机的大船,都很便宜,到有十几里水程的坻庄去也只要两块钱,大船载人多,似乎更便宜一点,速度也快,还可以多带东西,但我每次都是坐小船,我觉得很新鲜,和划船的老汉聊着天,一路上晃晃悠悠的看着四周的景物,我觉得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淀里的村子因为地方狭小,民居都很紧凑,院落也很小,街道也窄,人就显得格外的多。凑的巧了时,在村子里相对宽一点的街道上往往就能赶上个小集市。在拥挤的小街上摆着的既有淀外来的各种生活用品,也有各种淀里的特产,莲蓬、菱角,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的几个红的酷似鸡脑袋的东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天下午,我刚要踏上出淀的小船,忽然就上来了天气,西北天际昏黑的云压过来,淀里刮起了大风,平静的淀水发了怒,掀起很大的浪。幸亏没赶在半途,否则后果就严重了。我茫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划船的老汉拉住我胳膊说:“跟我走吧....”。
老汉的家就在码头边上,一同被老汉拉来的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后来才知道是一个算命先生。刚一进屋,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和轰隆隆的雷声。
屋子里很暗,一位老太太招呼我们坐下。攀谈中得知老人的女儿已出嫁,儿子也已结婚单过且常年出门做买卖,家中只有二位老人。那算命先生的看家本事就是“神侃”,奉承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和那老太太说的热火朝天的,我却没心思听,一个劲儿的向窗外张望,外面的风小了,雨却没停的意思,天也越来越暗了。闷头抽烟的老汉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这雨停不了,今天你们出不了淀了,就住在我这吧,一会儿让你大娘给咱们做饭”。老太太也应和着说:“对,就住这儿吧,这可是天意,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老汉说:“你们坐着,我出去有点事儿”。说着穿雨衣自出去了,老太太也开始忙活着做饭。过了好长时间老汉回来了,手里端着的苇编篓子里有一些活蹦乱跳的小虾。“今儿逮的不多,我起了二十来个虾篓才这么点儿,也够了,让你大娘给咱们炸虾,她炸虾的手艺可有名儿”。我这才知道,老人是冒雨到淀里去起虾篓。
饭端上来,有一碗腌鸭蛋,还有一碗炒鸭蛋,最后是一大碗炸虾,那炸虾不知是怎么做的,呈块儿状,通体杏黄色,酥而不散,脆而不硬,入口既碎,又鲜又香。老汉又拿出一塑料壶的散酒和三个茶杯,说:“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你们也别客气,多吃多喝吧.....”。
那天我吃了好多炸虾,喝了好多酒,一向在生疏的地方睡不着觉的我,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甜甜的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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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过去了我竟没有机会,再到过咫尺之遥的白洋淀。
白洋淀,十几年前的记忆,十几年来回味,年年的期盼-----
垂柳、荷花、芦苇......还有那杏黄色的炸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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