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绘画而生的人

一切悲剧都阻挡不住你

在颜色和画布之间，涂抹思想深处的伤口

我茫然的眼睛，被你为自己布置的背景刺疼

烟斗要燃烧，血液也要燃烧

你用一个夏天打造的黄房子里

亲爱的高更，像你的另一只耳朵

已被时间强悍地割掉了

只有剩下来你独自在这里献身

阿尔的神话，在你残缺的身体里孕育

你太沉静的心态，把一种巨大的伤疼

安放在一个欣赏者肤浅的心里

我不敢妄言我很懂你

但我突然看见，你一生中最绝望的狂欢

在色彩热烈的画面上冉冉升起

你烟斗里的烟，不惧身后的浮躁

我也能看见你最后的威力，被你的烟斗点燃

我要说：梵高呵，你沉稳地坐在画面上

不只吸着烟斗，也吸着这个世界

带给你的巨大伤疼

◎　花神：鸢尾花

梵高，告诉我，你在这些如神的花朵上

激情燃烧地投入了什么？

一片挤占大地的绿，一片没入天空的蓝

还有我用肉眼看不见的秘密

一个超越色彩的人，我想看到

那束最后照亮世界的光

如何从你身上发出？如何从鸢尾花

波动着的情绪之中，唤起沉睡的大地

诗意的栖居，不要问圣雷米比阿尔谁更美丽

有这些像公主一样的花朵

你一生的贫困不再是贫困

或许热爱大地是我们共同的品质

鸢尾花已经陪伴我在这座城市生活很久了

一如火焰在苦难中还能散发出生命的能量

也因为这些花朵，我不忍心

阅读曹氏笔下那个葬花的人，

但众花之门已被我关在

你一直燃烧着的鸢尾花后面

告诉我，你是倾尽生命剩余的力量

在圣雷米用一片神的花朵

铺绕自己最后的天路？还是想给人类留下

火焰一样的忧伤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不应该散发出

一种弥漫在阿尔身边的淡淡的忧伤

此时的梵高，你带伤的身子

就是一棵经年的桃树，多少结实的枝杆

已经被时间锯掉在季节之外

橘红色的切口，切开一个没有的爱情

种下的悲凉。春天在梵高心中

鲜有这样的冷色调呵

我想阿尔的桃花，应该和中国的一样

婀娜多姿，不只是诗经里的感觉

阿尔春天的那些真实的桃花，已经开不出

梵高原先的心情。而那些火焰一样

沿着树枝，驱赶桃花的蓝色

一定带着生命的不祥。凡高呵

阿尔曾经很明媚的果树园

躲在你的画里为你哭泣

那些相映过人面的桃花，也为你病了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半疯的凡高

画完视角里真实的果树园

就将告别果树园了

◎越过围墙眺望远山

在梵高的病体上，我又一次看到

那份在阿尔滋养出来的力量

它没有消失，它被大自然在某个早晨

很神秘地唤醒。那双眼睛

在一扇打开的窗后，冷静地燃烧着

这里没有向日葵，只有一片被围墙围着

又被风暴破坏过的麦田

梵高让它在冷色彩里倒伏下来

在奔赴成熟的路上，有些悲壮的麦子

像梵高在阿尔被贫困折磨成

只剩下对绘画有感觉的病人

梵高也像受伤的麦子一样

急需越过，眼前的围墙

梵高飘忽不定的精神

要在自由的房舍里栖息

要在自由的橄榄树下栖息

要越过群山，在天空和云朵

涌过来的梦幻里恢复色彩

而埋在梵高心中的那些圣境

我不想说。身上的伤势

让梵高的体质每况愈下

但我坚信眺望群山，让凡高的精神

永远在一个高度上自由飞翔

◎落日下的松树

落日的西坠，把更广的天空

留给了那些在黄昏里有些许警觉的松树

留给了从牧草移出的路面上打伞行走的人

那些松树，在梵高沉溺黄昏的倔强里

时刻显示出一种的高贵的气质

它像上帝在某个冬天栽下的冷风景

必须借梵高的色彩来抵挡世界的寒意

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

落日沿着松树黑色的轮廓疯狂地下沉时

为什么要带着天空一起燃烧

那些松树，在接替梵高探索天路的过程中

自然就感染了梵高身上特有的忧伤

我能看出，残酷折磨梵高一生的全部焦虑

已经开始从黄昏天空移到松树的残冠上了

那张神色惊恐的脸，承受不住心中对土地的感恩

也从最消瘦的部位移到了松树发达的根部

不要追问：生命在哪一刻消逝

落日下的松树，带着梵高特有的气息

已经感动了一个中国人内心的画魂

我将继续在大地上，用色彩涂抹我对梵高的崇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