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飘忽的眼睛
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是自己阔别了二十年的老师。
——题记
(一)
女儿一早就打电话来说,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位声乐老师。老师说要家长去见见面,谈谈辅导孩子的事。
吃过早饭,她就风尘仆仆地从七十公里外的家乡小镇赶到省城。在省音乐学院附近一个叫夕阳红的小区门口的草坪旁,见到了女儿晓雅和她的老师。
这是几幢只有五六层高的乳白色楼群。门口有一道高高的牌坊,金黄的底色镶着朱红的琉璃瓦,飞檐斗拱,古色古香。横额的正中是一巨幅夕阳远山云海浮雕图,大气磅礴。上书鎏金大字:夕阳红。左右是一副红色行书对联。上联: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下联:绿柳红花春风听小雅。牌坊旁边是两处草坪:绿草茵茵,彩蝶翻飞,柳丝袅娜。郁金香开得正艳,石榴花正含苞……
“妈——。”女儿一声清脆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他五十开外,衣着很讲究,得体。米黄色的t恤上衣,雪白的长裤,下套一双白色的休闲皮鞋。足有一米八零的个头,高大帅气。方正的国字脸,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镶着金边的金属眼镜。头发直直的全部向后梳,露出宽宽的额头。总爱眯缝着眼睛看人,还带着笑意。那眼神好象有点陌生,又好象似曾相识……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搜寻着有关这张脸,这眼神的信息。是徐明老师?不可能吧,会这么巧吗?可那眼神 ……。是谁呢?是谁让她这样熟稔又百思不解。她使劲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你是方芳吧?”一阵熟悉的话语突然打断她的回忆。
“我是。您是……,唔,徐老师!”她故作镇静又讶异地回答,同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二)
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她阔别了二十年的老师。
女儿象一只小蝴蝶,揪着他俩,两只木讷的老蝴蝶,翩翩的,一前一后进了二单元他的家。
他的家在二楼。刚一进门,一阵缠绵的钢琴声就从书房传来。弹的是《梁祝》,这支曲子就是化成灰她也听得出来。
“琳琳——,别弹了。有客人来,沏三杯茶去。”他主动将她们母女迎进客厅,让她们坐在沙发上。
琴声戛然而止,一位文质彬彬戴眼镜披着齐肩长发的清瘦女孩走出来。
“好的,舅舅。”女孩转身进了厨房。
三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精致的玻璃杯里,无数绿衣仙子在清清的涟漪中翩翩起舞
“你现在还好吗?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方芳纤细的手臂,一句恍若隔世的问候在耳畔响起。
她怔怔地望着他,望着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烙下的刻痕,望着那眯缝着的含着笑意的会说话的眼睛。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他也掏出手绢,拭去镜片上的不知是灰尘还是泪水。也许,他要努力看清,眼前这位是不是自己日思夜念了二十载的女人。
这幕情景方晓雅也看呆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和老师怎么会用这样怪怪的眼神对视这么久。
”晓雅,快进来——。”那个叫琳琳的女孩热情地招呼晓雅到她的房间。
他这才松开手。方芳不解地问:"她们? ……。”
“噢,她们是同学,很要好的同学。”他微笑的解释道。
方芳这才恍然大悟。
(三)
徐明站起身,牵着方芳的手,进到这个只有100平米左右房子都每个角落,边走边聊。
他们谈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
二十年前,方芳还是一个高中生。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她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梦想有朝一日成为一名歌唱家。从山区小镇走出来的女孩方芳,品学兼优,又是文娱尖子。在二十年前的县城一中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当时任方芳音乐老师的徐明看中了这棵苗子,着意要把她培养成才。徐老师在繁忙的工作中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来对她进行单独辅导,方芳也在繁忙的复习迎考中挤出时间来学习声乐。师徒二人配合默契,眼看专业考试的时间迫近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临考前方芳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不幸丧生。母亲难忍悲痛,撇下方芳和爷爷奶奶改嫁了。这晴天霹雳让方芳再也承受不了,她大病一场,从此一蹶不振。上大学当歌唱家的梦想成为泡影。
回到家乡小镇,在亲友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副食店,和爷爷奶奶艰难度日。二十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小镇一位中学教师,并和他组织了家庭,婚后生下女儿方晓雅。可就在女儿两岁那年,丈夫跟单位上一位女教师私奔了,从此音讯全无。爷爷奶奶不久也相继去世。方芳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她心中有一个梦想。她拿出半生积蓄,把女儿送到省音乐学院附中读书。她要女儿考上音乐学院,成为一名歌唱家,实现她未完成的夙愿。
……
她讲着讲着,泪水已经迷糊了双眼。
徐明轻声地叹息着,不时地给她递上纸巾。
房间的屋顶地板都是乳白色,饰以米黄的家具窗帘,淡雅可人。
在徐明的卧室里,方芳停下了脚步。
宽大的席梦思床正上方,一张放大的黑白照赫然映入眼帘:照片上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蓬松的卷发,小而精致的五官,带着高度近视镜。
“师母——,她不在啦?!”方芳几乎是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惊呼起来,双手向半空中一扬,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板上。
“怎么了,你?”徐明伸出双手抱住她,把气喘吁吁的方芳扶到床沿上。
那双飘忽的眼睛……,方芳痛苦地闭上双眼,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师母的点点滴滴。
(四)
以前在徐老师家练琴,徐老师弹钢琴,女儿徐榛榛在一旁做作业。从来没见过师母的面。问起徐家师母,徐老师总是支支吾吾,象在有意逃避。问他女儿,她也只是流泪低头不语。方芳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有一次,方芳在学校的琴房里练琴,弹的就是刚学会的《梁祝》。指法还有些生硬,曲谱还不是很熟悉。方芳弹弹停停,停停弹弹,在琴键上仔细琢磨着。她一会儿专注地弹琴,一会儿又望望窗外,回味着那个亘古千年的爱情故事。
突然,一双幽灵般的细长飘忽的眼睛闯入她的眼帘,还有蓬松的卷发下那枯槁的已经变形拉长的毫无血色的脸,方芳吓得不禁惊呼一声,扔下手中的曲谱,夺路而逃。
从此,方芳不敢一个人到琴房练琴。要去,也是徐老师陪着。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张枯槁的脸和那可怕的眼神里了。
渐渐的,方芳忘记了那次惊悚。而徐老师对她的感情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徐老师不仅关心她的学习,还关心她的生活。不仅辅导免费,还经常留她吃饭,星期天陪她逛商场,给她买零食和衣物。徐老师俨然把她当作亲妹子待。这些,方芳都没在意。
一个风清月朗的初夏夜,临近高考了,方芳刚下晚自习,就被徐老师叫到学校琴房旁边的一个小花园中。
“方芳,我郑重的告诉你,你一定要努力。我要亲自把你送到歌唱的舞台上!”月光下,徐明扶了扶眼镜架,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这一席话。
方芳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好硬着头皮使劲点点头。她看见月亮在徐明的镜片上泛着狡狤的光。
“别紧张,请你好好考虑我的话。方芳,回答我,你爱我吗?”徐老师爱怜地抚弄着方芳的长发,眼里尽是深情。
“徐老师,您……?"方芳欲言又止。只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已把自己揽入怀中。方芳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方芳想了许多。想到了父母的争吵,想到自己无助的爷爷奶奶,想到自己并不幸福的童年,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募地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向他袭来。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片厚厚的嘴唇盖过来,那片能发出天籁之音得带着灼热气息的嘴唇盖过来,堵住她那欲言又止的小嘴。她的整个身子都酥软了,绵绵的,黏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
“你会等我吗?”方芳娇喘微微,幽幽的问道。
“一定!”徐明铿锵的回答如一颗石子砸碎夜的宁静。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看那含羞的月色,看那带露的娇花,看月色下清风在湖面荡起细细的涟漪……
突然,那双飘忽的眼睛,那张枯槁的脸又出现在花园假山后得罅隙间!方芳吓得每个毛孔都竖起来了,浑身直冒冷汗。
“有鬼!有鬼!”方芳挣脱徐明,向女生宿舍狂奔去。
(五)
又一次惊吓,让芳芳茶饭不思,学习没劲, 瘦了一圈。高考眼看就要迫近。
徐明决心为方芳解开这个谜团。周末的一个下午,徐明去找方芳,叫她上他家吃晚饭,有重要事情告诉她。
方芳拉拉门铃,门开了。开门的是徐老师的女儿徐榛榛。榛榛热情地把方芳迎到客厅里。
方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张老旧的藤椅里,蜷缩着一个穿黑昵子大衣的人,整个头部几乎全部罩在衣领子里,只露出蓬松的卷发。
“这就是你的师母,叫她吧。”徐明指着藤椅里那个只有七八岁孩子大小的人对她说。
“师母——。”方芳半信半疑地低呼一声。
黑昵子大衣动了一下,蓬松的卷发下那张脸露了出来。那双飘忽的眼睛,那张枯槁的脸,都和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
“方芳,坐啊……。”那两片白纸一样的嘴唇间费力地挤出这句话,僵尸一般的脸上刻下一缕僵直的笑意。
方芳仍然呆呆地杵着,直到榛榛叫她坐下来吃饭。
那天晚上,方芳一口饭也没吃下,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菜汤。榛榛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吃饭。方芳看得直心酸,扭过头去,任泪水扑簌簌淌下来。
晚饭后,安顿好病妻,徐明把方芳叫到楼下的草坪上,告诉了他和妻子的故事。
他说,妻子叫肖娅楠,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他在声乐系,她在作曲系,是省音院同一年级的高材生。在学校组织的一次艺术节上,他们认识并双双坠入爱河。毕业后家在北方的妻子和他一起来到这个南方的小县城,同在这所学校教音乐。可他们结婚后不到两年,就是妻子刚生下女儿榛榛不到一年,就患了一种可怕的病:肌肉萎缩症。十年了,寻遍名医给她治疗,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妻子原本清丽俊俏的面容渐渐萎缩了,变得枯槁,眼睛也越来越近视,就连身材也变矮变小。原来一米六五的个子变得只有一米左右,五十公斤的体重如今只有三十公斤,体质也一天不如一天。榛榛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四五岁起就开始照顾母亲。她从不对外人说起妈妈的病,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妻子虽然连说话都不太清晰了,可脑子还清醒,常常以口代笔,作了不少曲子。就连方芳和同学们每天都要唱的校歌,也是出自她的手。
“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方芳轻吟了校歌一句,不禁泣不成声。
“昵师母几十年来形成一个固定的习惯。只要听到音乐声,特别是那首《梁祝》,就是爬也要爬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你在琴房里见到的就是她。后来我跟她解释清楚 ,她才没来打搅你。”徐明真诚地想方芳解释。
“那么那次在花园里呢?”方芳仍然对那天晚上在花园里的偶遇心有余悸,继续追问。
“我深夜没回家,她趁女儿熟睡后悄悄溜出来找我。”徐明淡淡地补充道。
“唔——。”方芳重重地抽了一口长气。
“既然师母都这样了,那你为何还对我……?”方芳欲言又止,她不想太伤害徐明。突然有一种负罪感深深地折磨着他,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方芳,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了治好她的病,我已弄得心力交瘁,人财两空。十年了,自从她患病后我就一直没过性生活,跟苦行僧没两样。我只有把精力放在教学上,拼命地工作,工作。直到遇见你,我那已频枯竭的生命激情才被唤回……。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她,可谁又能理解我的痛苦!”徐明动情地一发不可收拾地讲着他的故事。话音刚落,就一把将方芳揽入怀中。
“别这样,徐老师!”方芳拼命地挣扎。
“你替师母想过吗?替榛榛想过吗?替我想过吗?你好好为你的家庭想想吧,我不想被人背一个趁人之危的罪名!”方芳连珠带炮地质问徐明,挣脱他的双手,疯一般向教室跑去。
(六)
方芳受了这场刺激,学习呈直线下降。再加赏家中的变故,她再也无心读书了。高考的前一天,也就是父亲下葬的前一天,方芳卷着行李回到了家中。
回家后倒头就睡,茶饭不思,整整睡了一个月。幸好有爷爷奶奶的悉心照料,好言开导,不然早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后来,她接到过徐明的几封信。徐明在信中郑重地向她道歉。说自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方芳骂得对。同时还说心里一直爱着方芳。只是还要继续治疗妻子的病,供女儿上学,暂时分不出心来谈自己的事。她要方芳等他,一生一世等他。
“这个陈世美!”方芳一边骂着,一边在心里痛着。其实,这个比他大十岁的男人早在他心里烙了印,她一生一世也忘不了他,只是不想背那种“莫须有”的罪名。
“今生无缘,来世再聚吧。”方芳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要埋葬那些痛苦的记忆,她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七)
“后来,师母的病咋啦?”方芳从长长的回忆中醒来,对着遗像问徐明。
“她走了,十年前就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可我还是斗不过死神啊!”徐明点上一支烟,吐出一串浓浓的烟圈,重重地叹息道。
“啥时候学会抽烟了?”在方芳的记忆中,徐明是烟酒不沾的,为了保护嗓子。
“她走了以后。女儿考上大学后找了一位华侨结婚了,孩子都四岁了。为了给她妈妈治病,我把房子都卖了,后来学院里照顾我分给我一套房子,还是榛榛帮我把十万的自付款付了。她怕我一个孤老头子寂寞,又特意叫表妹来陪我住,就是琳琳。她和你女儿都在学院附中读书,是很要好的姐妹。你女儿就是她介绍来的。你说,人生有时就是那么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徐明动情地握住方芳的手,提高了一个八度音呛道。
“你得先把烟戒掉!”方芳掐了徐明的鼻子,弄得眼镜也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
“嘿嘿!”徐明憨厚的朝方芳傻笑,这是几十年来方芳第一次看到徐明的可爱相。
“你逃不掉了!”方芳弯下身子去捡眼镜被徐明一下子拦腰抱住。
一对老小孩就这样依偎着。躺在徐明宽厚的怀里,方芳第一次听到徐明急促的心跳,而徐明仍然眯缝着眼睛凝视着她,象在端详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品……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聊着天。一会儿闭目沉思,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又泪眼婆娑,酷似十七八岁的小情侣,完全忘记了隔壁房间里还有两个小女生。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时光老人也不禁停下来,驻足观望他们的迟暮爱恋。
黄昏降临了。夕阳把天空的每一朵白云都镶上一道金边,富丽典雅。夕阳下的幢幢高楼,在蓝天下如大海上的片片白帆,带着人们的理想和憧憬,驶向幸福的明天。
夕阳的余辉透过百叶窗帘投射到卧室内,给房间里抹上一层迷人的金黄,如一首诗写在两位沧桑的中年人脸上。方芳笑得象一朵红得醉人的石榴花,而徐明则象一个辛勤的园丁,深情地注视着她。
(八)
那天晚上,方芳没有留宿徐明家。有些事情,她得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她带着晓雅来到学院附近的一间小旅社。安顿下来后,她让女儿坐下来,把自己和徐明的故事从头到尾告诉她,并最后征求她的意见。
晓雅听得入迷了,没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母亲竟然还有这段不平常的往事,但更为徐老师的执着煽情,不时有一两颗晶莹的泪珠子掉下来。
“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现在还不晚,你四十,他五十,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再说,你师母已经去世十年了,徐老师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女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是妈的好女儿,妈总算没白疼你!”方芳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激动地把女儿搂在怀里。
母女俩就这样依偎着,一直到深夜。女儿睡得好香,跟小时候一样好看。方芳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呷”两口。窗外事万家灯火,大都市的夜总是难眠的,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象猫一样正在兴高采烈地邀三约是去喝啤酒,打麻将唱歌跳舞逛街呢!
对面就是徐明的家,等一直亮着,难道他也一宿未眠?方芳的心怦怦直跳,作出这样一个决定为何就这样难呢?
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图的是什么呢?自己心仪的男人就在眼前,完全可以重续前缘,美美满满过完后半生。想到这里,方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然而,徐明卧室里师母的那张遗像:那张枯槁的脸,那双飘忽的眼睛……。总是无法从方芳的脑海中抹去。她迟疑了,打开的手机竟忘了拨号。
第二天拂晓,方芳留下晓雅和给徐明的一封信,离开了那个叫“夕阳红”的小区。
(九)尾声
两个月后,方芳接连两天收到两封信。一封是:我们的女儿已考上省音乐学院。另一封是:给爱妻方芳的求婚信。
半年后,五十一岁的徐明办了病退手续飞到方芳的家乡小镇与他重逢。他们举行了简朴又庄重的婚礼:在晓雅缠绵的钢琴伴奏《梁祝》声中,在众相邻虔诚的祝福声中,这对饱经沧桑的忘年恋人,终于相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2009年7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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