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

进入五月，空气中，康乃馨的香味开始若有若无地飘浮，母亲节到了。终于决定，写一写母亲，以这种方式，送她一束康乃馨。

不是没有给母亲送过鲜花，几年前，我和爱人捧着鲜花赶回家为母亲过“母亲节”，她接过花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一生节俭的母亲一再叮嘱我们以后可别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了，“一把花，顶三篮子鸡蛋呢”，“回来就好，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让人好气又心痛。

写过父亲，其实也一直都很想写一写母亲，但几次提笔，写不到百字，便不知该如何继续。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沉默寡言表面看来没有对自己做出过什么的父亲会出现在自己的字里行间，而写起为自己的成长事无巨细操心长白发的母亲，笔下就无端地发涩呢？　

因为不擅针线女工，所以每次拆缝被褥的活计就总是请母亲代劳。这次也不例外。在一个暖暖的春日午后，母亲在明媚的阳光里摊开被子，飞针走线，我则趴在被子的一角随意地翻着一本书。身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耳朵里听着长长的棉线穿过被子发出的“孜孜”声，间或有母亲抱怨我弄乱了被子“净捣乱”的呵斥声，忽然就觉得这种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这种生活是那么真实温暖，心里暖酥酥的，深深地陶醉在这种平凡生活的幸福中。

只有在母亲身边，心里才会如水般的纯净透明。只有在母亲身边，才感觉如此踏实和温暖。无论你长多大，无论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你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需要母亲呵护的小女儿。

母亲又在嫌我“捣乱”“碍事”了，因为我在被子上总是乱动。索性丢掉书，　坐在一旁，“妈，你都长这么多白头发了”“咱们说会儿话吧。”

由此知道了，在我几个月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回娘家，我却因为打针感染引发了败血病，在当地做了手术，还是不见好，很快高烧昏迷了。于是母亲抱着我，坐驴车，乘汽车，赶火车，再倒乘汽车，跌跌撞撞，历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交通不发达的煎熬，一路焦急、忧虑、自责，与时间赛跑，将我送至省城的医院进行第二次手术。手术后又是昏迷，整整三天三夜，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保不住了，甚至一些叔叔伯伯姑姑姨姨的都赶来看我最后一眼。或许是母亲的诚心感动了上帝，或许是当时一屋子的人留下了我，或许冥冥之中的上苍觉得母亲生我的恩我还没有报不忍心让我走，或许是我命本不该绝，终于，一口气在我幼小的胸腔中开始回旋，我活了下来，身上却永远的留下了两条疤痕。（母亲每次经过河北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时，都要反反复复地对着某个窗户指指点点，那里烙刻着她初为人母后最艰难的一段心路历程，是她一生难忘的记忆。）

由此还知道了，我出嫁的那一天，是当年最好的一个日子，但却是“妨”父母的日子。为了我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母亲最后决定，作一个赌注，选择这个“黄道吉日”，拿他们的平安换我最好的一天。（一个母亲，为了儿女，还有什么不能放弃？）出嫁前的晚上，下了整整一夜的雨。母亲无比担忧，担心大雨会让她的女儿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不会完美，害怕她选择的这样的一天，不能带给她的女儿幸福的未来。母亲因此彻夜未眠。等到第二天，当迎亲的鞭炮响起来，当我的他抱着我上车时，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天，一下子晴朗，灿烂的阳光穿破云层照射下来，在邻居家躲避“妨碍”的母亲，才终于放下了心。“就是没能看到闺女上车的那一刻，有些遗憾。”“你们现在过得这么好，也行了。”　

母亲还在不停地说着，说我小时候的趣闻，说她做闺女时的事情，说她和我父亲之间近三十年的婚姻，说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说她对我们的期望……此刻的母亲看起来是那么高兴，我忽然惊觉，一直以来，我竟从未和母亲这样好好聊过。日渐年迈的父母，需要倾诉，需要儿女的倾听。

母亲，始终把儿女的事情看得比她自己的一切都重要，时刻惦记着她的儿女，吃的好吗，睡的好吗，穿得暖和吗，工作顺利吗，生活顺心吗。儿女走多远，母亲牵挂的线就会扯多远。为了儿女的成长，究竟要付出多少的心血？恐怕，只有母亲那一根一根变白的头发，才能见证，才能解释。（可是做儿女的，又回报了父母多少呢？）

我终于明白，母爱就像无所不在的空气，因为到处都是，我们才会忽略不见。母爱又太过于伟大深厚丰富，瘦弱的文字无力承载，怕只怕，轻易的一次书写，会留下太多的遗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常回家看看，和父母在一起，聊天，倾听他们的诉说。这个我能做到，我保证。）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在我出嫁已经六年的时候，第一次，在我和母亲之间，完成了一次心与心的交流。从此，让我更深地懂得母亲。

是为永久的纪念。

——谨此祝愿我的母亲以及天下所有的母亲身体健康快乐平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