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八月。1967年的八月,是一个生与死的八月。
那年八月,全国内战成风,硝烟迷漫。玩弄人民革命热情的“中央文革”,他们将中国人分为两大派,谁革命,谁不革命,就以他们的“革命路线”为标准。他们挑起全国人民的大分裂、大武斗。他们视人民的生死为儿戏。始让人民参加“革命”,再让人民死于“革命”。其心何其毒也!
回忆当年我亲自的经历,令人毛骨悚然!
八月,江城武汉,对于“偏保”的“百万雄师”来说,几成生与死的八月。
自林彪、江青在天安门城楼宣布武汉“720事件”为“反革命暴乱”后,偏保的人们就成为打击的对象。尽管我并不是“百万雄师”成员,但观点是属于站错了队的“当权派”,肯定是造反派批斗的对象。
我出身清贫,受党的培养而成为国家干部,自认为心最红,对革命坚信不疑,是紧跟毛主[xi]革命路线的。即使“720事件”后,我依然立场坚定,不同意造反派的那些观点。
我已为人魚肉,却不低头认罪,在别人眼中我是顽固不化,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我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坚定呢!
我在初中时候,读过许多革命故事,看过《绞刑架下的报告》《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可爱的中国》,《红岩》……。也读过不少革命烈士的诗句,夏明翰的“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常在我耳边响着。那是在敌我双方斗争的年代人物,我没想到在共[chan*]党领导下的革命,也面临这个严峻的事实!
八月七日,造反派接管权力。将我推拉到办公室的混乱中,有人偷着拳击我的腰部。我是阶下囚,无法反抗。我当众向“军代表”(就是一个穿军装的人,真假不知)叫道:“他们打人了!”但没有人加以制止。
接下来上演了一场逼宫戏。造反派勒令交我出党政公章,我不同意。为甚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本单位的造反派都不见我),公章怎能随便交啊!我还搬出中央《六六通令》:“任何单位、任何个人不得抢夺公章”这一条来答复他们。他们有的大叫:“甚么时候了,你还新么顽抗!”有的说:“错了我们负责!”有的拍桌子骂人,气氛越来越紧张,有人冲上就是几个耳光……他们又将写好了《接管通告》让我签字,我顶着。那真是孤注一掷,不计后果啊。在那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场合下,我还坚持不为苟且而“叛变”。僵持不下,我才妥协了:“×主任同意签字我就签。”夺权就这样收场。
因此,我在造反派的眼中,是最顽固不化的人。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进行无情的斗争,那就是必然的了。
八月十七日,在一次批斗会上,我被叫到台前去。刚一站定,背后一枪托打来,将我打倒。我一直跪到散会。回到宿舍,脱下衬衣才见到被血染红了。
我是单身住单位,家里父母妻女都在湖南。被打回到宿舍,想到自己为了革命被打,心里的委屈没人能听我诉说。房子里空空的,也不想吃饭。觉得一切没了希望,就将身上仅有的四十元的存折藏到墙顶缝中,作出自杀的打算。这时,我看到毛主[xi]像,他那么慈祥,他就是我见到的唯一亲人啊!顿时我禁不住大哭起来。天黑了,我没有开灯,怕见灯光。这时有个人轻轻推门进来,送了一碗排骨汤让我吃。我百感交集,想不到还有人关心我!我得到一点安慰,也见到一线希望。冷静一想,自杀了,就是背叛革命,谁还能说我半个“好”字?我会被开除党籍,老家的父母、兄弟、妻女们也会被人牵连歧视!活着去挨打,被打死比自杀好。
这样,我就没有自杀,而是作好挨肉肉之苦的准备。后来,接连不断的批斗,拳脚相加,挂牌游街,我都忍着坚持。
武汉发生“720事件”的时候,“打倒陈再道”、“打倒军内一小撮”的口号铺天盖地。事后披露,毛主[xi]正在南巡到这里,他不相信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会反对他,而认为是好人犯了错误。他还说,形势大好,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
毛主[xi]的看法与林彪、江青相左。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8月14日毛主[xi]看了《红旗》杂志的两篇社论,见里面有“揪军内一小撮”的字样,批了三个大字:“大毒草”。
8月下旬,毛泽东听了王力8月7日在外交部攻击陈毅、矛头暗暗指向周恩来的讲话,心中明白,形势必须收,林彪不能动,江青不能动,陈伯达……也不能动。处理王力、关锋、戚本禹这三个人,敲山震虎。他对杨成武说:“王力这篇讲话极坏。现在叫王八七,膨胀起来了。要消肿。王、关、戚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不是好人。把他们抓起来,要总理处理。”26日杨成武会见周恩来,就把王、关、戚抓起来了。
一般老百姓哪里知道,政治斗争是那么复杂和险恶!只有领袖才能洞察阴谋人物的一切活动,也只有他才有权力和胆量来处理这些人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造反派对我的斗争自然就缓和一些,每次只弯腰罚站,没有了伤及皮肉。
……
事隔42年,那生死八月已成往事。今天的八月,气温还是那么高,但社会和谐,人们安居乐业。我有幸逃过一劫,晚年健在,自当倍加珍惜生活和生命。
-全文完-
▷ 进入休闲居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