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风和雪裹着我走出小站的站台。
呼呼的北风卷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洒洒,幽幽的桔黄色灯光把散落在灯伞下的雪片照耀得晶莹透明,玲珑剔透。此时,稀稀落落的旅客聚到一起涌出了检票口,狭小的检票口依稀可见有几位接站的人们。我用手动了动肩上的小挎包带儿,不由放慢了脚步。在那仅有的几位接站的人员里寻找着那位“陌生”的接站人。
初冬的北方下了这第一场大雪,只有晚六时的此刻却好似深夜。我穿了件簿呢红地儿黑格西服长大衣,脖颈上系了条乳白色长毛披肩,在脖颈周围围了个圈儿,整个围巾围住了我的脸,只将额发和眼睛留在了外面。我想起几个小时之前我与他通话时的情景,我问他:
“你能认出我吗?”
“能!”他在那边肯定地说。
此时此刻,我到站了,他在这儿接我,他真的会认出我吗?或许会吧!
旅客走完了,接站的人也走光了,出票口只剩下了我和验票员,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在等我吗?”我停住脚步将围巾向下拉了拉,走上前去,问对面的人。
“你是林茹吗?”对面的人反问我。
我站稳了脚跟,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中正要抖动一张纸,但又没好意思举起来的样子,见到我他迅速地将纸又塞了回去,我装做没看见。
“你好!他欣喜地说。说时我们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我们握了手。“这里走!”然后他用手势指引着,我随在他身旁。
我默默地,没再说话,只听他开口寒喧似地问:
“怎么样,车上人多吗?”
“还可以。”我回答,然后,就不作声了,我走在他身旁,一会儿又落在他后面,风很大,雪片飞舞着。
雪在下,从路灯旁走过,仰脸望向天空迷迷蒙蒙。初冬的雪是软绵的、凉丝丝的,雪片落在脸上,软绵绵,没一会儿就化了。前面是县招待所了,明亮的招待所大厅,他在前我在后,我们走进去,一身的雪花,亮亮晶晶,他弹了弹大衣上的雪花,让我坐下等一会儿。我也弹掉身上的雪花,他去为我填卡片去了。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好像才发现他很年轻、很潇洒,顶多不过三十三岁。此外才觉得自己真好笑,走在一起这许久竟不知他长得什么样。他回来了,手里捏着卡片,递给我,然后用手扶我肩一下说:
“这边走!”便随我一同上楼来了。一面走,一面告诉我,他就住在那边,服务员开了门,进了我的房间,灯光仿佛大放异彩,照耀着他和我。这时,他认真地看我,我也看着他,凝视了几秒钟。他的眼睛很好看,很清澈的那种。我们互相就那样看了一会儿。
“我们好像没有陌生感,”他说:“对吗?”。
我没有说话,对着他,也赞同的点点头。
周围一片寂静,放下提包。他为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们坐到了沙发上,他依然盯着我看,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出什么似的。我垂下睫毛低下头双手交叉合在下巴下面,好像要掩饰心中的一丝羞怯,我动了一下耳边上的发丝,从余光中感觉他依然在看我。
“你和照片有一些区别,所以我没有一下子认出。”他好像还在解释刚才没认出我的过失,感觉他好像认为是遗憾。
“是吗?我是不是很丑啊?”我故意说。
“不,不,不,相反。”他诡怪地说。
在房间里大约坐了半个小时的光景,我们出去吃饭了。
丰盛的菜肴前,我们斟满两杯红色葡萄酒,然后举起杯,他说;
“来,首先感谢冥冥之中的神灵,让你我相识与相聚,尽管迟来的。”我笑笑,然后说:
“站长,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也感谢你这位老师,但愿我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他不住的看着我,我们轻轻的碰了一下杯,我吮了一小口,那声清脆的响音似乎还响在耳畔,他酒怀里的酒下去了一半,我有些难为情的说:“我不会喝酒!”然后又补了一口。
他热忱地看着我,然后说:“叫我小童就行了!”我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一句:“你这么年轻!”
“那你还以为我是老头吗?”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纯正的男中音。
我们笑了,他的眼睛是那么清澈透明,他是属于那种好看且潇洒的男人。
知道他并认识他,是他们报纸驻东北记者站招聘记者,他当然是记者站的站长,而我就是被聘者。不过,一直没时间见到他这个站长,此时却听他差使相聚在辽西走廊这个小城里。
外面依旧大雪纷飞,不知为什么这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下得竟然如此的漫天飞舞,冷冷的寒风也不停地刮着。不过,这小酒店里倒是暖意融融的,我与他将那一瓶葡萄酒都下了肚,又随意吃了点饭,就离开了酒店。寒风真是刺骨,刚一出来一股冷风猛然袭来,他一把将我托住,才免了摔倒。于是,他扶着我往前走,走着走着,风似乎小了,雪好像也停了,天上出了星星。我们快走到招待所的时候,感觉彼此的脚步放得好慢,站在路旁的小松树旁,他清晰地说:
“我爱你!”
我猛然一惊,感到万般的突然,脱口说:“你醉了!”
“不,我没醉,那还算喝酒吗?”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真的,从接到你信的那天起,我们通信,虽然没有见面,但并不陌生,对不对?”
“不,我不信,这太突然了!”
但是他却不由分说地抱紧了我并俯下头来……
【2】
春夏秋冬,年轮运转了四圈,我们各自西东,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伴我的依旧是星星。
去年冬天突然接到他几经辗转发自北京的来信,信中写道——
梦荷:
你好!
不知你是否记得这个我送你的名字,也许你早已忘记,但我记得。
我知道你会怪我,甚至骂我,但我也有我的无奈。
经过这几年的折腾,我现在又到了北京,并开设了一家商务咨询代理公司,目前还处在创业阶段。
有了窝儿,不过一切都是刚刚起步,很难,但很充实。
不知你现在怎么样,大概已经儿女成群了吧?如果你能抽空到北京来看看我,我将不胜高兴。
地址——电话——传呼——
言不尽意,见面详议
伟 平
某年9月7日于北京
信的背面写着——又及,这封信发出又被退回,好不容易查到你哥的新单位,再次发出,希望你能收到。 10月6日
我很激动,也很高兴,尘封的那段情又清晰的出现在记忆的屏幕上。我回了电话,几天以后,他坐飞机抵沈。就在我准备接他时。又收到他第二封来信——
梦荷:
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我已经失望了,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没有回信也没有电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在接到你电话的一瞬间,我一下想到了你,但我不敢确认,直到你说你是“梦荷”。我才真的信了,因为这个名字,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几年我的历险记,说起来话就长了,只有等见了面再慢慢说给你。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你。吻你,拥抱你!你的吻真好,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女人的吻!我干嘛要在电话里说要等你来,我去,我安排一下这边的事,下个星期,一定过去说不定你没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站到你面前了,你信不信?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按我的推测,你一定更漂亮,更丰满,更迷人了!30岁的女人是最成熟,最有魅力的时候,你说你“老了”,我不信,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我曾无数次设想见到你时会是什么样,我差不多每天都到信箱去寻找你的回信,可是每次都失望,失望之后又唤起对明天的希望。我想你,真的!
人生的愿望有很多,不一定每一个都能实现。我想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也许我们见面了,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找到你了,我一定要见到你。不管今生的结局怎么样,都将尽我所能,让你幸福,让你愉快,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最多三天以后,五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你!
先写到此,见面详谈
吻你
伟 平
某年11月4日于北京
我们相聚了,他没有变,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伴我的依旧是星星。
听说当年我们采访的那个小城现在已经改成凌河市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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