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侯起，就被那破碎的声音骚扰，我甚至能从声音的开始，就知道接下来音律起伏的变化过程，听久了，便使我厌烦那刺耳的躁音，但无能为力，亦或是我的房子座错了位置。那是对面一家经营玻璃、铝合金的店铺，却恰到好处成直线对视着我的窗户，每天，那“哗哗哗”的切割材料声，就一直蹂躏我薄弱的耳膜。

除了破碎的声音外，更令我不解的，是店铺门前总是竖着几块大玻璃，象是故意在炫耀什么，或是想吸引顾客的眼球。每天中午，那玻璃却准时把夏日炙热的光线，透过窗反射到我房间，以至于我这贫薄的寒舍，经常出现“蓬壁生辉”的奇观。但喜欢打扮的女子路过玻璃时，总要稍作停顿摆扭两下腰身，是照照自己在大街上究竟是什么形像？还是临水赏花？而某些无聊行路的男人，却总要偷偷瞄几眼玻璃镜中稍有韵姿的女子，然后望着丰腴或苗条的背影，浮想翩翩……

尽管心生厌恶，可是我并无能力，把那烦躁的声音处理得耳根清净，也深知做生意的艰难。久而久之，便在惶惑中，矛盾地容忍了它的存在。这年头，建材的生意火爆，以至于切割声经久不息，吱吱哗哗……被切的材料“嚎”到高[chao]时，那般歇斯里底的无奈，就象杀猪的惨叫，竟然让人有一种揪心的痛苦。每当破碎声稍作歇息时，我便随时“恭迎”它下一次到来，即便是我象小孩放鞭炮早做心里准备，即使是熟读了那声音一千次，但第一千零一次或零一百次，我仍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紊乱，无法使我麻木不仁。

那撕心裂肺的金属破碎声，或是象征人无奈时，面对极端的挣扎、悲哀的呼喊。当无数次从我的耳膜划过时，无数次未有质变的结果，便感觉人性的凶残。不仅想起了一首叫《破碎的歌谣》的流行歌曲，即便是记住其中的几句，但歌手那般与其说是唱歌，到不如说是嚎歌，就象金属破碎的声音，使我印象颇深：

“带血的黎明飘在屋顶，狂欢的花车沉入湖底，妈妈在厨房里徘徊，爸爸在墓舍里等待，孩子们幻化在电光中，杜鹃花在大街上开放，妖娆灿烂得如同死亡，后海的琴声醉垮白桥，这首破碎的歌谣……新世纪的爱情泛着冷酸，今夜我想告别我的爱人……”

男歌手一咏三叹，悲恨交加，破碎成泪，动情地诉唱着现实中太多无奈的破碎，婚姻的陨没，亲情的生离死别，童年远离了清纯，分手的爱情，都留有太多破碎的余音。那是一种伤感的声音，是分离前的挣扎，是歇斯里底的哭喊，或是撕裂心扉的悲鸣。也许人生注定就会有破碎的声音陪伴，每个人都无法摈弃。每个生命中都有破碎的声音划过的痕迹。我突然明白窗前的破碎声已成必然，金属也永远摆不脱被利用、被切割的命运。于是我也摆不脱那令人厌恶的破碎声，切割之人也永远会充当破碎声音的制造者，想到此，我心里却有了一种另类的容忍。

……

世间那些被懵懂割舍的爱情，就象薄如蝉翼般的瓷器触地，一声轻脆，就碎了一地冰冷的泪湿。也许其破碎的声音最值得人斟酌。

窗外的声音起落传承，我的臆想在破碎声中沉缅。时光追溯到那段美好的岁月，当时爱上了一个人，却在相处中总是磕磕绊绊。或许是相爱太过间单，相处又太难，是爱情难以续写的主要缘故吧。如果故事发生在爱情快餐年代的今天，我反而会遵循距离产生美感的释义，但当时年少轻狂，终日缱绻于爱河中不能自拔，那段时光真的令人费解，离离合合，无数次争吵、分开，却又无数次遏制不住思念而又相聚，如此反复地拉锯，就象在等待最后断裂时发出疲惫的哀音。

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终究会来。也许是物极必反，那次我怒不可遏咆哮如雷，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一个弱女子，对这个我爱着的人，展现所谓男儿本色？她以大哭大喊以示抗衡我的“淫威”。双方象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仇人，昔日脉脉温情，已被哭闹取代，那些地久天长誓言，已幻化为委屈的泪水。我完全不敢相信，她，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就是我最着的人么？闹累了，就静静依对，就象两条斗累了的牛。两张扭曲得变形、苍白的脸庞，挂满了生命中难以逾越现实的泪滴。

夜太漫长，一缕惨淡的月光凝聚窗台。我怜悯地为她擦拭泪水，她却做出令人费解的一幕，终于夺门而去，就在门被哐噹关上的刹那，好象打在我的心坎，无比的疼痛。假若她真的走了，也许就是永久的分离。我向楼道拼命地追去，杂乱的脚步声里，夹杂着她高跟鞋“嘀嘀”急促的声音，那急不可耐的嚏嚏嗒嗒脚步中，透射着忘命的味道。她突然停下来[事后她说是怕我跳下楼去]，此刻，楼道里氤氲一股硝烟的味道。过了会，两双哀伤、相互怜悯的眸子，静静对视，不约而同，无需语言，只有紧经的相拥，许久……

……

那是我俩今生最大的一次战争，那次分明听见了爱情破碎的声音。爱情一旦破碎，其发出的声音，肯定是惨不忍听，不过我很幸运，虽然我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但未有使它贯穿人生，反而成为人生中美丽的音符。只是如今忆回当初，不过就有那么点悚然心惊之感。

时过境迁，那一幕始终在我的脑海中回放，虚虚实实，悲喜交加。人有时的想象却接近于真实，只是我不太敢去想象：假如那次她一走不回头，我会不会飞身跳下来去……？！但愿是幻觉吧。想到这些，哪些破碎的声音还是令我心有余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