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日本同韩国联合举办“世界杯”,我为看球来到了东京。但由于走得突然,事先没有来得及预订酒店。
我一出机场,就开始抓紧找住处。走了十几家酒店,不是太贵就是住满了球迷,晃了一大天,我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酒店住下,累得我只好先找一家小酒馆儿喂喂脑袋再说啦。
这家小酒馆是一间夫妻店,老板很年轻也很热情,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冈村宁次。我听此名字,不禁莞尔,立马夸张地做出一武士耍东洋刀状,口中恶狠狠地说道:“我的,米西米西的干活!”他见我如此,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然后哈哈大笑,笑毕,他一脸严肃地说:“我的,侵略者的不是,朋友干活的大大的!此冈村宁次非彼冈村宁次。”
就这样儿,我要了一份清汤荞麦面,他喊后厨的老婆给我做着,我俩就聊了起来。冈村宁次得知了我的处境后说:“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了,我看您也很难再找到合适的酒店了。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您先在一家情人旅馆将就一宿,明天再继续找合适的酒店。”
“情人旅馆?”我倒是不止一次地听过这个香艳的名字,但我却从未住进去过。
冈村宁次见我有些狐疑,便进一步向我解释道:“是啊,住情人旅馆,怎么,不好吗?嗯,情人旅馆和普通酒店是有些不大一样儿,有城市旅馆型和郊外别墅型,它既可以过夜,也可以当钟点房;旅馆被利用时间大多是从晚上十点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您现在这个时间去住正合适。我们这儿附近就有一家挺不错的情人旅馆,我建议您去住一夜,顺便也考察一下我们这个还有皇帝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腐朽与堕落。”∮
“资本主义腐不腐朽、堕不堕落什么的,不是我所要关心的,作为一个旅行者,我关心的只是它的价格怎样?我住不住得起?”我虽用调侃过渡了一下,但还是直接问出了我所关心的问题。
“价格嘛,当然是有高有低的啦。其实,它是按钟点儿收费的,通常的情人旅馆十二小时的房价大都在一万日元,嗯,换算成你们的人民币大约是六百多元;据我所知,东京的情人旅馆,价格最低的是六千日元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四百来人民币 —— 我们附近的那家就是这个价位的,它主要是依据房间的大小和设施的不同来制定收费标准的。”
“那情人旅馆的住宿条件怎样?能洗澡吗?”
“情人旅馆是专供男女幽会的特别场所,其中恋人光顾比例很大。它的特点是客房小巧、别致,配有振动床及各类新奇的一次性性用品。情人们来到旅馆,登完记后,只需按钮选择,便能自动拿到房间的钥匙。整个过程快捷、简便,客人以后也不会再和旅馆服务人员照面儿了,具有极高的隐秘性。既然它是用于情人幽会的,那它就得考虑做爱后的洁浴问题,你说,它能不能洗澡吗?”
我听他说着,心里在想,一万日元,听起来好像很贵,但若是两个人情人入住的话,平均下来也就只有五千日元,而且听他说好多旅馆都有特殊时间的优惠服务,所以不管是没房的恋人,还是想体味别样刺激的情人与合法夫妻,只要是想找个地方爽一下,就可以来这里。这日本的情人旅馆是把人类最本能需要的“性”合法化,进而“变态”到规范化制度化的程度,以致极致到了极人性化的高级“钟点房”。
我觉得日本人在这点上做得很棒,真真是干什么就有个干什么的样子!他们做什么总是兢兢业业的,即使是变态,也变态得科学且讲究,而且在对待变态的态度上还特别的健康,能够给每个人以最人文的特别关怀。既然裤裆里的那个事儿在全世界都是无可避免的,那就干脆做到全世界最好。当然,日本还有个更“毒”一份的蝎子屎,就是所有的风月欢场在性方面儿均不接受外国人染指,也就是说,日本妞儿是不会让外国人泡的!在这方面儿,除了日本,从没听说有哪个国家能做到这样儿的。
我每次来东京单身居多,又有酒店住,所以一直都与情人旅馆无缘。我以前倒是听人说过情人旅馆价格便宜又很香艳,设计还十分符合世界性发展的时尚潮流,它的条件往往比大酒店还好;我还听说东京的情人旅馆不接待“正常”宿客,仅限解决东京人民的性之需要;而且,我还听说,传说在东京入住情人旅馆时有个奇怪的逻辑:一个人不接待;二男或二女也均不接待;一男一女接待;一男多女也接待。
我这次听冈村宁次说,东京人都很喜欢去情人旅馆过夜。他说因为日本经常发生地震,所以日本居家的房子很多都是木头的,不能很好地隔音,很多妻子在做爱时怕人听见,既不能叫床也不敢尽情地呻吟呢喃,那爱做得很是郁闷。情人旅馆由于兼顾私密和床第情趣儿,故此有极好的隔音效果,于是就对夫妻也充满了诱惑,女人可以在那儿敞开地浪叫而绝不会有人听见;还有就是上班族下班后,压抑了一天的白领蓝领,喝酒喝至午夜没有了公共交通,出租车的午夜价格又贵得吓人,倒不如泡个妞儿外加情人旅馆的房价合算,这些都是情人旅馆生意永不枯竭的源泉。
“我听说,你们东京的情人旅馆不接待单身客人,那我一个人可怎么去住呢?”我笑着问冈村宁次。
冈村宁次笑着说:“哇,我的中国朋友,这个您竟然知道?不过,朋友,这不用您担心,我可以将我的美女老婆借给您用一用。但是您可不要想歪了想美乐啊,这使用,仅限于帮您登记!当然,我也要陪您过去,以防您这位帅哥色诱了我那一见帅哥就全身发软的情种老婆!”他说完,友善地拥抱了我,然后冲后厨大喊:“亲爱的川岛芳子,过来和情人开房间去!”
我听他如此叫喊老婆的名字,就又忍不住笑了,说:“你们家怎么全是‘二战’名人啊?要是有个孩子就该叫‘二战往事’了!”
我说完,恰逢那叫川岛芳子的女人从后厨里走了出来,于是我们三人都开怀大笑了。
那日本女人果然很漂亮。我出于礼貌,没好意思一个劲儿地看,但还是在我们三人一同往情人旅馆走的路上,时不时地瞄上她几眼。冈村宁次显然是看到了我的举动,他笑着说:“我老婆好看吧?没事儿,您尽管大胆地看吧,我老婆被人看惯了,再色的眼神儿都见过!”听老公这么说,那女人脸上蓦然升起一片红晕,她使劲儿地捅了丈夫一下,羞涩地说:“我就是喜欢让这位中国朋友看嘛,他比你帅多了嘛!”
听着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硬是将我这个情场惯家弄了个大红脸,我喃喃地说:“求求你们这对儿鸳鸯就别耍我啦!你们对我好得让我感觉自己落进了蜜罐子,所有的淫心yu火,早都化作了一腔赞美人类最伟大友谊的无限柔情!在我眼中哪有什么您老婆啊,只看见一佳人惊鸿的仙女!”
我和冈村宁次的老婆一同在那家叫“水润芳草”的情人旅馆登了记, —— 其实所谓登记,就是让一探头照一下,确认是一男一女就行,根本就没见到旅馆工作人员的面儿 —— 便千恩万谢地告别了他们夫妇,一个人拿了门钥匙上楼,进入了房间。
进入了情人旅馆房间这个陌生的环境,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开始打量这个曾经无数次听说过的传奇所在。
房间不算大,由卧室和卫生间组成,卫生间里套有沐浴间。房间里的所有灯光都是可变颜色的,三十六种灯光的颜色可以随意选择,而用于营造香艳氛围的灯光变色调节器加空调控制器就放在床头上,床头上还有安全套套儿及粉红色纸巾、消毒液、消毒湿巾;床是电动的,电视里演的全是最新的女优与性,但是得往里投币方能看到;房间里有投币式性用品自动贩卖机,接受从硬币到万元纸币;沐浴间的按摩浴缸旁边有节水计数显示器,特殊清洁用品都是免费的。我以为,整个设施中,最具有人文关怀的是房间里配备隐蔽式垃圾管道,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处理掉所有的“垃圾”。
整个晚上,我在粉红色灯光暧昧下的按摩大床上迷乱地入睡了。尽管我睡前祈求过上天降一场春梦于情人旅馆中的我,但是,祈求无效,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醒了。我走出门去到外面散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冈村宁次夫妇,那笑声就是发自东洋美妇人川岛芳子之口。我惊异地说:“哇,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许君情人旅馆孤枕难眠,就不许我们两口子也似情人般地叫床销魂一宿?”冈村宁次笑着说。“还愣着做什么?退房,我们一起帮您找酒店去!”
刹那间,一股久违了的情感蓦然涌上我的心头,以致我泪水失控,磅礴而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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