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仓颉造字开始,中国字一直是表意的象形文字。老祖宗造字,不仅融会了字的灵动美观,更糅合进了字的喜怒哀乐。一个字是一幅图画,那么一个词便是视感极强的世界了。比如“距离”,透过这复杂的横横竖竖,我似乎看到一股幽怨之气的氤氲上行,伴随着古典的美感渐行渐远,若即若离,忽明忽暗。
毫不夸张地说,中国的古典美正是构建在距离上的亭台池榭。我们大可想象,这距离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的相远相思,或者是比地理距离更加遥远的门第观念与等级尊卑,或又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生死相隔,或又是忠臣与“不己知”的君王一段扼腕叹息。
有人说“诗是痛苦的结晶”,而文学则爆发于强烈的情感,而距离则是横亘在现实与美之间的通途。而当今这信息高速发达的社会却大大缩短了本应天水相隔的距离。手机,网络随时将信息迅速传递,火车飞机将相爱的人立刻送到对方身边,网络上各种体验让爱情、阅读这本应严肃而投入的内容“快餐化”、“泡面化”,并黯淡化,让本应结集于心,奔突于胸的块垒并非用酒或诗浇灌,而是自行崩溃,永远不再。
没有了距离,没有了强烈的情感,没有了尖锐的锋芒,所有人都是鹅卵石,在互相促进更为圆滑中失去了古典美丽,只留下现代的忧伤。
没有了征人送行,又怎会有为良人缝寒衣的怨妇在七月流火中的叹息?没有了君臣相隔,怎会有“文死谏,武死战”的激昂正气和《出师表》的赤子忠心?没有了父亲去无所侍的小儿女“清辉之臂”的月下守望,没有了朋友远离塞外风寒的痛苦,又怎会有一出出《阳关三叠》,一枝枝折柳赠别,一涟涟十里长亭的泪,一句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相安互慰?
秋雨先生说“由山脉相隔的遥远是一种绝望,由水道相通的遥远是一种忧伤”,现代剥离了“山脉”,“水道”,黯淡了“遥远”,“忧伤”,在文学与美的领域,我们只能淡淡绝望点点悲哀,愿距离还在,人情还在,美,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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