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回到这里,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这里很安静,似乎连时间都不敢有溜走的痕迹。
哥哥看着以前的照片,指着上面的小孩子问:“小妹这是谁啊?”
那照片上:奶奶怀抱着两个小孩子,一个穿着蓝色毛衣,那是哥哥。一个穿着绿色毛衣的,那正是自己。她笑笑,那时的自己真像一个小男孩。她还记得问题就是那个发型,小时候奶奶不会给她梳辫子,干脆叫剃头匠剃个光头。那时候对于小女孩来说,剃光头是件很可怕的事呢。
当头发稍稍长出来的一天,奶奶要带他们上街拍照片,他们高兴得欢呼雀跃。
当时拍照片的叔叔说:“奶奶你还真有福气,还养了俩孙子呢。”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哪是啊,这个是丫头。”
阳光还在这里,她坐在窗前,伸手让时光交替。
她看见哥还坐在小板凳上,写着作业。她好奇的拿出一支铅笔,一把小刀,学他刚才的样子——削铅笔。
“不准碰我的东西。”她知道当时这个小男孩对她很恶劣。她不知道原来碰了他的东西他会这么生气。他打了她一下,还警告她:“马上奶奶回来了,我告诉她。”
她难受的坐在外面的石凳上。
外婆来了,她还拎了很多东西。她开心的不得了,什么伤心都烟消云散了。
外婆见到她的耳坠撕破了,还结出很大的血疤。她紧张的问:“妹子,你耳朵怎么了?”
她顿时泪眼迷蒙:“前天早上奶奶要我剥黄豆,我剥不动,手很疼。后来我就跑出去玩了。奶奶回来后很生气,便揪了我耳朵。”
“现在还痛吗?”她虽小但不想让人知道她不勇敢,怕痛。她摇头:“现在不痛了。”
外婆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桂圆给她,她剥不开。外婆把它敲碎了,撕下小片肉喂给她吃。对她来说,当时的桂圆真的是最好吃的东西了。好甜好甜,比爷爷偷偷拿给她吃的大白兔糖还要好吃。外婆见她吃地这么高兴,问她:“好吃吗?”她点头。
“那奶奶给不给桂圆给你吃啊?”
“奶奶把桂圆给哥哥吃,她说哥哥身体不好,吃了这些东西会好起来的。我上次见到她还炖了一只小鸽子,也给哥哥吃掉了。”
外婆摸着她嫩嫩的脸笑着,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种笑容叫做慈祥。只知道心里很快乐,喜欢这种微笑带给她的安抚。
“妹子到外婆家玩几天。”
“嗯。”她最喜欢去外婆家了,虽然没有小朋友们陪她玩,就算是坐在门口看着蚂蚁还是很开心的事呢。
值得回想的是,外婆家门前的梨树,每当秋天会果实累累;值得回想的是,小阿姨总喜欢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教她唱歌跳舞。对了,还有那只曾经咬过她两口的大白鹅。
秋来,忙了不可开交的人们。傍晚,拾了大堆棉花回来的外婆。她端来小板凳,帮着外婆把雪白的棉花从棉桃里恰出来。刚从田里回来大妈,下掉草帽,到外婆家忙里偷闲闲聊几句。
她捏着帽檐,扇着风。“又把妹子接过来啦?”
“是啊,妹子很听话,我在田里忙很放心。”
“我经常在这里路过,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门口,一个人玩得开心得很。”
“我们家的妹子很乖,很懂事,上哪里找哦。”外婆对她的喜欢,人人皆知。她们聊起来往事。
“那时英子(妹子的妈妈),添她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养妹子的那会子家里忙,我没时间去,过了一个星期我带只老母鸡去看她妈。她奶奶在这一个星期里没煮过饭,全吃粥。我去她连母鸡也不杀。妹子出世后,她根本就没看过她张什么样。尿布天天还是英子洗……”
她似懂非懂的听着她们的谈话。明亮天真的眼里不闪知为何有过抑郁之色……
很多年后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带着草帽的大妈。
有次在她家门前路过,便与她爸爸随口聊上了几句。
“哎呀,现在小日子过的真不错,自家还开了小厂啊?谁在上班啊?”
“我家妹子。”
她发现纺织机旁的女孩,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像她妈妈,高高的个子,雪白的皮肤,漂亮的鹅蛋脸上,五官俏丽。但给人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像这灰暗的厂房一样没有生气。
她笑着问:“妹子不上学啊?帮爸爸挣钱是吧。”她看了这陌生的女人一眼,当做不存在,漫不经心的走到一旁。爸爸严肃道:“妹子,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啊?她是你大妈,怎么一点不尊重人呢?人家问你什么还不回答?”
她转过头,笑颜如花,明亮的眼睛装着全天下的欣慰,似乎根本不知世间忧愁。
“噢,原来是大妈啊。你好,快请坐。”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坐到她身边。她甜甜的小嘴道:“我爸说,书有什么好念得,念出来还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呢,有了工作还不一定有现在的工资高呢。他说,在家里上班比在人家好,不用听别人使唤。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我还上学干什么?”
“那你哥不是上学嘛。”
她笑着,明眸皓齿,“我爸说,现在有钱的大老板,哪个没有文化,只有念书才有出路。他要我哥好好念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
大妈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爸,眼神复杂。
公园里的栀子花开着,芬芳馥郁,让人总爱贪婪的嗅着。
她坐在秋千上,此刻不想想什么,她告诉自己,这世上的是是非非不值得她多余的思考,思考让人很累。她喜欢大自然的安静,虽然会让人寂寞。
河堤上的垂柳,脆嫩的叶儿层层叠叠垂在河面上。
“柳如烟。”她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番感觉呢:“孤烟直、落日圆……”
“你在想什么?”
她回头,一个漂亮的女生陪她坐下。哦!是以前额同学。妹子喜欢看她漂亮的眼睛,乌黑的长长的睫毛,含着水淋淋的眼睛,每一个转眼都让人的心为之动摇。
这两个古怪的女孩一见如故。
她嗅着刚摘下的栀子花问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妹子想想:“我突然发现我很不喜欢‘青春’这个词。”
“我看吃不到的葡萄葡萄酸吧,在家里上班很无聊对吧。”
“那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去上学,班里只有你一个人。”
“那是很无聊,你能形容一下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窗户,透明的玻璃映着夜黑的天。
“好黑暗,好像被埋起来了……”
“埋起来了?这好恐怖哦。”
妹子还是笑着,充满无限希望:“不过我总会看见太阳的。”
“镜子。”妹子把头靠在她肩上。
“嗯。”
“我爸今天说了一些话,让我好难受。”
“那个老顽固说什么了?”她也歪过头,软软的头发纠结在一起,嗅着彼此的芳香。
“今天我和他争执了一番。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他说,我是偏心,儿子就是儿子。这世上我最亲的人,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哥哥。你想想你爷爷奶奶老了,你姑姑们养他们吗?你问你妈,你外公外婆老了,她养不养?我是偏心你哥哥。你爷爷奶奶每次把米、钱给我。给你姑姑了们吗?不和你说假话,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栀子花的香甜,包裹住她们,不用她们贪婪的呼吸。轻盈的柳条轻抚这婉娩的河流,就好像镜子轻抚着她的身后。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外婆的微笑……
她闭上眼,呓语:“其实这里很安静,很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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