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和砧是厨具中的经典组合,谈不上对它的特别的喜爱,但它确实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就如同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书本一样。
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这条街、这栋楼,它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僵硬的线条挥洒成清晨里那几缕阳光,然后从每个窗口插翅而出,扑腾着生动的气息,声音与声音的重叠和交响中,淹没了我所有的思维和臆想。
多少人为《三国演义》里火烧赤壁中的苦肉计拍案叫绝,如果不是这关键性的一着,黄盖恐怕就不能取得曹操的信任,那么东吴的船只再怎么熟悉水性也无法接近曹魏的船只了,那么诸葛亮再怎么能神机妙算、周瑜再怎么运筹帷幄,恐怕也于事无补,历史更要改写了。其中这黄盖何曾不是砧?周瑜何曾不是砧上的刀?就因为这刀的果断锋利、砧的自愿承受,才能做出一盘军事攻略的盛宴,更是历史的一道美餐,不能不令后人去品尝、回味。
刀和砧的这种组合难道能不说是经典吗?
彼此间看似对立,但它们又彼此依附,也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存在,这有别于矛与盾的组合,更有别于弓与箭的组合,前者对立却无法统一,后者统一却无法融合。
刀和砧的概念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们之间的唯美,这种唯美看似凄绝、感伤,却能紧扣完美,那是另一种完美,是一方成就另一方的完美!
刀和砧的声音总是诱惑着我,去了解它另一面的真实,于是我总是呆在那样喧闹的人群中看着苦痛的面容和无奈的愤懑却无法逃遁,无法逃遁在那个医院。
那是一个知名的医院,不单在湖南,乃至全国,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湘雅医院。
我不想去介绍它的所在是一个何等有利的位置;它的起源有多么悠久的历史;它的医术多么闻名于世,在我的眼里它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圣地,一个救人于苦痛的人间天堂,而我总是把这种看法放到了所有的医院里。
前几天带侄儿去湘雅医院检查眼睛,可到那一打听,说专家坐诊要到星期五上午,因为沅江离省城还是有段距离的,走高速都要两个小时左右,来去的车费都要几百元,我想还是等算了,第二天我把闹钟设置为5点半,我只是想早点去挂号,等收拾妥当还不到六点,我就住在湘雅医院住宿区(是医院护士介绍的),离医院大厅也不到百米的距离,当我们赶到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总个大厅都挤满了看病的人,子女搀着老人的,父母抱着孩子的,每张沉重的脸上都显得特别的迫切和焦急,医生还没有上班,挂号的窗口外却排起了长龙,我就无可奈何的靠在墙边候着,看着前头长长的队伍,仿佛没有尽头,一个劲的自责,我应该可以四点或者更早起来的,看来又要等上几天了。
此时我发现在这人群中就游离着另外一种人,他们的表情更多的只是幸灾乐祸,他们的心理该又是何种? 我不敢去想象。
他们敏锐的目光在人群里四处搜索,其中一个人终于把视线锁定了我,他走到我面前问:“要挂号吗?专家号吗?(何等的精明,他估计今天都是冲着专家而来的)我可以给你挂到前几号。”
见我没反应,他赶紧解释并递给我一张名片:“不相信我吗?我就是医院里的职工,就住在医院住宿区。”我才知道他还在经营住宿的业务。
“每天专家坐诊就那么8个号子,你看这情形你能挂到吗?今天挂不到就只有等到下周一了,算算吧!划不来的!”
我不是不清楚,只是我不想给这些人甜头而已,但现在我也确实需要挂到那个号子,我终于点了点头,他脸上显得生动了好多。
“多少钱?”
“一百。”
“专家坐诊就五十,你也黑不了这么多吧!”
“那没办法了,你自己考虑好了,窗口差不多要开了。”
我暗自咀咒只好任他宰割了,这时只听得前头人群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于是所有的目光就集中在那,一会儿几个医院保安扭着一个人走出了人群,可吵闹声还是在持续,那个就诊的家属还在抗议:“这是什么世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我终于从他的话语里悟出了,那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道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会对你做到百分之百的保证,因为他就是有个依靠,而这个依靠在哪呢?是这挂号的医务人员?还是这医院保安?甚或是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领导?不得解!只有大厅里那大幅银屏上闪烁着打击倒票、检举黑票的行为的话语,可没有人看到,甚或是视而不见。
他们有趁火打劫之举,我却有助纣为虐之嫌,看着那些被挤倒摔得淤青的人、看着那些被强制扭送出局的人、看着那些无力再坚持瘫坐在地的人,该会是何种心痛?他们都是一些在等待着的砧,只是在无奈的承受,而我何不也是他们刀下的砧呢?被切割得道道伤痕却还是默默地忍耐,只为了成就自己身体的一道美餐而已。
都是在完成自己的美餐,只是有的人是靠切割人的痛苦,而有的人却不得不遭受切割的痛苦而已。
这就是刀和砧的另一意义的组合,这种组合给人带来却是不屑和切齿,不管它如何的制造,它们还是客观的存在,只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很普遍的厨具,所以居然会看不到它的特别之处,于是很坦然地面对刀与砧的不是刻意的组合。
这难道也是一种完美的组合吗?这种组合却是透着多么的不和谐!
我以为我远离厨房就会听不到这种金属的钝音,可我分明是看到了那刀子的冰凉的光芒,它以它独有的生铁铸造的身体散发着特有的光泽,那种不同于玻璃制品的晶莹,也不同于不锈钢制品的柔和,它在生活的角落里以它的清冷掌控着一切,让四周都漂浮着绚丽的灰烬,威胁着那一根根敏感的神经。而刀子和木砧激烈碰撞所产生的火花在我眼前暧昧的闪烁,使我触目惊心却又冷眼以对。虽然每个人不是哲学家,却能知道刀和砧之间的处世哲学。
我喜爱一切粗犷轮廓的事物就像我喜爱一切硬线条的素描一样,它给我的感受有点渗入骨髓,看不见那细微的伤痕。
我们曾经是否也受到刀子的伤害,也体会过木砧的感受?这种伤害却是一种爱的伤害,我们感到浑身疼痛,而且痛彻心扉,自己却无法逃避,而这种伤害却是一种美丽的伤害,我们总是在梦想的天空里寻找一个出口,给刀和砧一个安静平和的归宿。
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刀子年深月久就会失去锋利的刃口,开始变钝变禿,木砧在日积月累的切割里也失去了原有的线条,表面的伤痕展现出另一种完美弧线。
原来,刀和砧的存在还是一种彼此的消耗和折磨,就像一对前世的冤家,在伤心和苦痛之后,还是形影不离,这就是爱给我们的美丽的伤害,而我们在刀和砧的面前无法去抗拒它的魅力,于是,我们就在刀光砧影里缔造一份不一样的人生。美国天才作家菲茨杰拉德和泽而达之间的爱就是刀和砧的组合,如果没有泽而达给他美丽的伤害,他也不会有《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伟大的巨作,此时,我们批判的该不是刀子吧?也不会去同情砧吧?因为是刀子成就了砧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我曾听过一种刀能伤人于无形,寒砧声声催人泪,或许某一天我内心所有的臆想都会随着刀和砧错落有致的声音,简单的行走在记忆深处!而做到坦然、淡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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