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末年,京城王府
父亲将我和妹妹叫至书房,愣愣地看着我们出神。我与妹妹是王府的两位郡主。从小,许多人总是谈论我们。只因我俩自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一生坎坷——生带断掌,克夫克母。母亲生下我俩便逝去,正应了那句“不祥之人。”
父亲是朝廷显贵,当朝王爷,自是受不了众人指点。从小我与妹妹便住在京城郊外的别院,只有一名嬷嬷,一名乐师和两个丫环相伴。妹妹善舞,我善琵琶,乐师倾尽毕生精力传授我们舞技琴艺。十六岁之前,从未离开别院半步。
大辽多次攻打大宋,宋主早已受不住,命父亲想办法消除战争。嬷嬷告诉我,大辽圣主耶律德贤英明神武,昏庸宋主又岂是对手?父亲领了份苦差,曾几次进贡黄金白银,绫罗绸缎,大辽均一一拒绝。宋主大怒,欲治父亲办事不力之罪,无奈之下,他想到了我与妹妹。
汝儿,父亲唤我,你与梦儿去大辽吧!没有太多的亲情表露,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点点头,终日呆在别院,早已厌烦。去与不去,对我来说,并无差别,只是妹妹尚小,她会愿意吗?
小妹,与姐姐去大辽可好?妹妹抬起头,眼中有着全然的信任。我跟着姐姐一辈子!那一刻,决定了我俩的命运。
月冷星稀,我坐在窗前,那日答应父亲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将我与妹妹送走,给大辽的讯息是大宋国无双公主出使,欲与辽主和亲。而那个无双公主就是我,此次的任务是刺杀辽主,如若失败,则为千古罪人。我的父亲啊!毫无怜惜的将他的女儿送入深渊,妹妹的身份是我的随身女官,负责我的一切饮食起居。一行人,在大漠中苦行一月有余。七月七日,到达辽国都城。
我们被安置在辽国的一家豪华客栈,受够风沙的吹刮,众人痛痛快快的洗过澡后舒服的睡去。我看着小妹甜稚的睡颜,多想她永远保有纯真。从小便是我们相依为命,如今身在大辽,我定要保她周全。
翌日,辽国宰相耶律贤前来传旨,让我觐见大王。那一瞬间,我有一时的退缩,真的要进入那个地方吗?虽然听嬷嬷说过辽王如何贤明,但我仍怕,怕他嫌弃我是断掌之人,因而连累父亲。虽他与我关系浅薄,但仍是我父。如今,只有希望一切能顺利就好。
盛妆打扮后,我随耶律贤来到大辽宫殿,与大宋不同,辽国的宫殿大气磅礴,流露出威严大气,不似宋宫那么金碧辉煌,俗不可耐。第一眼,我有点喜欢大辽,起码它的宫殿吸引了我。初时的紧张已不复在,原本他们将小妹一行人留下,让我只身前往,心有百般不愿,却无法反抗。
宋国无双公主到。宫卫的传报,一路不曾停歇,我看见他们眼中的惊艳与讶异,仿佛不敢相信大宋会有如此绝色美人吧!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虽未见过小妹、嬷嬷以外的女人,但我相信嬷嬷对我的评价:人间绝色,艳冠群芳。想必盛妆之后,更加不凡吧!他们的惊艳,我并不在意,只希望能达成任务,早日带小妹离去,从此归隐田园,不再背负克夫克母之名。
公主!公主!耶律贤唤我两声,回过神,宰相大人有何吩咐?虽然好奇他会说汉语,但我并未询问。
一会儿就要见大王,臣希望公主能够镇静,臣怕会吓到公主。耶律贤一直以臣自称,显示了他的稳重与忠诚,但为何会有这般说辞,难道那耶律大王长得无法见人吗?虽然,路上听随从说起辽人如何残忍,如何噬血,但一直未曾相信。如今耶律贤的话让我不禁踌躇,那大王会像嬷嬷所说?还是如世人传言。
一切在此刻得到证实,我呆呆的看着立于书房一隅的男子,巨人般的身材,如火炬的蓝色眼眸,一头不羁的黑发随意扎着,微露结实手臂的衣衫,他像一只完美却危险的野兽,侵略着常人的眼睛。他火炬似的目光盯着我,竟让我无法动弹,这一刻我信了耶律贤的话,他是一个令人害怕的人。
够胆识!无双公主,你是第一个见到本王没有被吓倒的女人,不简单。他开口,竟也是清晰流畅的汉语。难道这大辽竟开始开办汉人学堂了吗?不然为什么我见过的辽人,汉语说得都如此好?仿佛看出我的疑惑,他朗声大笑,贤,你先退下,让我单独和公主谈谈!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耶律贤虽有一时的担忧,但仍驯服的退下。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你好象很鄙视女人,为什么?我也不懂自己是哪来的胆量,但我仍问出口,我讨厌他那种不可一世的张狂样。哈哈……他又笑了,笑容融化了他刚毅的脸庞,使他显得些许温柔。你还是第一个敢问本王问题的女人,我喜欢你的直率。他止住笑,说出的却是令人讨厌的话。臣女得罪。臣女知道自己的使命,定不负我王所望。压抑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忽视他靠近带来的压迫感。他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给人强烈的存在感。
你够格当本王的女人,那么无双公主,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侍妾!他狂妄的给我定下了身份。多可笑,堂堂一国公主到这里,却是卑微的侍妾!耶律德贤,今日所受的屈辱,我必会十倍百倍的讨回。
那日之后,我被安置在宫中的轩辕小筑,他们给我安排了新的随从、女官,甚至让我穿辽服。我未反抗,只是耶律德贤却禁止我与外界通信,这怎行?我强烈的反抗,小妹怎么办?怎能放她一人处在陌生的国家。耶律德贤好象很满意我的反抗。三日后,带上你以为可以与我抗衡的条件来见我,如果本王满意,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这个高傲自大的男人,专制的将我逼退。三日后吧!我会带上最珍贵的东西,以换得小妹长伴身旁。
箱中放置着我从小抚弄的琵琶,静静的散发着沉寂的幽香。有几日不曾碰它了,轻轻抚摸它,从未有外人听过我弹琵琶,三日后,就让我把第一首为外人而弹的曲子送给耶律德贤吧!希望他会满意。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与小妹快乐的呆在田园里,采摘着香甜的果实,没有战争,没有尘事缠绕,单纯的快乐,梦中的我们开怀的笑着。从梦中醒来,我暗暗立誓,待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永保小妹纯真,因为,保护她是我的宿命。
穿上貂皮白色棉裙,系上佩带,脚着小羊皮靴,戴着茸茸的雪白狸帽,我立于镜前,谁会相信,一个汉女竟如此适合辽人的装扮。抱出琵琶,我向耶律德贤的住处朝圣宫走去。今天是三日之约的期限,今天,我会不惜一切将小妹接入宫中,只有在我的羽翼之下,她才会快乐。
贤,你看,本王的侍妾如何?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是不忘强调我的身份。耶律贤轻轻点头,公主很漂亮,大王,臣弟告退。原来他们是兄弟,其实也不怪,据我粗略的知识,晓得在大辽耶律是国姓,但两个性子如此不同的人,竟是兄弟?这是我识人不多吧!看着本王,告诉我,你想出了什么条件可以满足本王?嗯?亲爱的侍妾?待耶律贤退下,他又狂妄的问我,女人之于他,真的如此微不足道?还是,他另钟情于他人?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我皱眉,折住心口涌上的酸意。
大王,臣妾送大王琵琶曲。如何?他闪过一时的怀疑,似乎认为我有病吧!弹琵琶再好,像他这种蛮子,肯定听不懂吧!我暗暗自嘲,但仍坐下,开始弹奏。全心的投入到弹奏之中,未注意他的反应,只知道弹奏,除去小妹,琵琶是我最好的伙伴。悠扬的乐声久久不止,缠绕在房内。耶律德贤回神,真好!没想到本王竟得到一个宝贝!说吧,提出你的要求,本王定会说到做到。我心情平静,缓缓的开口,臣妾请大王将我从宋国带来的随身女官接入宫中。我不想流露出太多的在意。本王答应你,不过,从今日起,你须搬到这里,长伴本王身旁!我讶异,他如此没有防备心,竟放一个敌国之女在身旁?难道不怕我害他吗?亦是他故意这么做?
不管我脑中有多少万千思绪,不管我是如何排斥,我仍旧与他同住。令我安慰的是,小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那天以后,我听到了许多流言,听说耶律大王十分宠幸宋国公主,听说宋国公主使用手段迷住了大王,听说大王与她日日相处,片刻不离。不管宫中之人如何传言,我从未在意。日复一日的抚弄我的琵琶,朝圣宫中不时穿出动人的音乐,耶律德贤也越来越爱呆在宫中,但他并非像外界说受我迷惑,他只是喜欢听我抚乐,朝中之事仍丝毫未松懈。
下雪了吗?那片片飘落的雪白就是雪了吗?宋朝偏隅南方,只有常见的细雨丝丝,从位见过如此雪景。很壮阔!姐姐,我们出去玩雪吧!梦儿好想玩噢!四下无人,小妹才叫我姐姐,虽然她不明白我为何不让在人前唤我,但仍听从。她想望的深情引起我的怜爱。从入了辽宫,小妹就变得安静,在人前总是一言不发,默默侍弄我的一切,只有在我面前,她才会流露天真,是我害了她呀!好!梦儿,穿上外衫,我们出去玩雪,今天一整天,姐姐都陪你!梦儿高兴的大叫,少见的孩童表情让我欣慰,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只要她还保有纯真,我会不惜一切满足她。
未带任何随从,我与小妹偷偷溜了出去。小妹看着雪花,唧唧喳喳的倾诉她第一次看雪的兴奋,我牵着她的小手,耐心的听她诉说,仿佛又回到儿时的样子。
辽宫很大,来这里将近半年有余,我仍未熟识这里的地形,耶律德贤从不轻易让我出去,只是日日与我呆在朝圣宫,听我抚乐,办他的国家大事。我迫切的想认识地形,那么在刺杀成功后,我便可以和小妹逃脱。知道的事情越多,涉入尘世之间越深,我变得小有心机,放弃雪景,我一心一意熟悉地形。放任小妹四处乱跑,希望她能够今天快乐,哪怕只是短短的一日。
一直很认真的观察,未注意前方有人,我一下撞入来人怀里。呀!我惊叫出声,怎么?退了出去,是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他与耶律德贤不同,剑眉星目,面颊若脂,身形修长。以南方人的眼光看来他是一 个美男子。但在辽国,也有如此文质彬彬之人吗?在下唐突!男子开口,很有礼貌的道歉。噢!公子原谅,小女子赏雪入迷,未注意……未等我说完,他又开口,扰了姑娘雅兴,恕罪!在下乃大理少王爷段飞,请问姑娘芳名?我还未回答,耶律德贤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她是我的侍妾,少王爷,再问就不妥当了吧?他不悦的拧眉,把我紧搂在怀中。段飞笑了笑,有礼的退去。
姐……,小姐,我们回去吧!小妹叫我,却在看见耶律德贤后改口,安静的立在那里,她十三岁了,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本想把她送回大宋,但断掌之人,注定一生孤独,还是由我伴她,一生一世吧!大王,臣妾告退!福了福身,我离去。小妹紧紧的跟在我身后,似乎有点害怕。走进宫中,我才开口,小妹,怎么了?着凉了吗?不!阿姐,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想回大宋,我想嬷嬷和师父了!这是小妹第一次流泪,确实我害的。[乖,梦儿,再等半年,半年后,姐姐带你离开,我们去找嬷嬷和师父,好吗?小妹点点头,退了下去,留我一人呆在房内。
看来必须实施计划了,为了小妹,也为了那可笑的责任。
我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琵琶。今天,耶律德贤发火了。他很生气的摔了我的琵琶,到底有什么事?要让他这么做?四根弦全部断掉,长柄被摔断,只留下一点点还连着下盘,毁了,全毁了!他摔了我的琵琶!他摔了我的琵琶!我发疯似的跑出去,我要找到他,他凭什么摔我的琵琶,凭什么!
在议事厅,我看到了端坐在龙位上的他,威严庄重,丝毫不见与我相处时的狂妄,也不见他那滔天的怒气。他怎可以如此平静?不顾宫卫的阻拦,我闯了进去,奔向他,重重的打他的脸颊,他错不防及,立刻命众人退去,诺大的议事厅,只有愤怒的我和不发一语的他。他的脸上,丝毫不见被打的狼狈。仍是那副威严的样子,我讨厌的样子!气消了吧?你是第一个敢打本王的人,连本王的母亲都未打过我。无双公主,你真伟大啊!他不怒反笑,抱起了我,不顾我的反抗将我抱入房间,狠狠的丢在床上……
四周变得好静好静,我在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想的只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你醒了,这是我对你的惩罚!他坐起身,托住我的下巴,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闺名!我愣愣的盯着渐渐褪色的守宫砂,梦呓的说,汝儿,我娘给我起名叫汝儿。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醒来了,我却迟未下手。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汝儿!他念我的名字,声如呢喃,你属于我了,汝儿,别想逃开。他的话重新掀起我的怒火,你凭什么摔我的琵琶,那是我娘的遗物,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凭什么摔坏它!太多的怒意让我失控,眼泪流了下来。我生就不祥之人,你为什么不放过我,让我平静得安度一生,为什么?什么不祥之人,无稽之谈!他不在意的哧鼻。我摊开右手,看见了吗?断掌,克夫克母的,你不怕吗?我问他。大宋之人皆对我们姐妹避恐不及,只有他,耶律德贤,总是时时缠着我。你不怕吗?你会被我克死,不怕吗?我反复问他。他不吮声,只是搂我入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安心入梦,今夜放纵一次,明日我还是以杀他为目标。
那夜之后,我未和他谈过一句话,不管他如何讨好,如何激我,我总是平静的看书,摔了我的琵琶,我还可以读书,反正我对辽国文化本来就有很浓的兴趣。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这时候,大宋的芍药已经开花了。我们院里的肯定很大,很美丽了,小妹坐在我身边,撒娇的求我。梦儿,姐姐画一幅芍药图送你可好?我转移她的注意力,果然仍是小孩子,她兴奋的点头。
梦儿,姐姐画好了,来看看!一个时辰后,我方画完,便忙唤小妹。不料,却看见耶律德贤,汝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妹妹。我一惊,手中的狼毫笔颤落,小妹呢!你把她弄到哪里了?梦儿呢?我急切的寻找她的身影,小妹,千万不要有事。
耶律德贤得意的笑了,汝儿啊汝儿,如果不是偶然听见你叫她小妹,而我又派贤去调查,否则我恐怕不知你还有一个妹妹吧!汝儿,这个条件够威胁你吗?我亲爱的汝儿?他叫我的名字,是那么的温柔,却使我不寒而栗。耶律德贤,如果敢伤小妹,我必杀你无疑!在心中立誓,放了小妹!我任你处置!他得意一笑,今晚陪我,重弹琵琶给我听!
今夜的月亮似乎特别圆,耶律德贤早已睡去,我拿出事先准备的匕首,朝他的心脏刺去,狠狠的。他睁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湛蓝的眼眸转为浓重浑浊,为什么?为什么杀我?你知道我不会伤你小妹的。我来大辽的任务就是刺杀你,耶律德贤,后会无期!我穿好衣服,从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地牢中救出小妹,远远的逃离王宫。
和小妹换妆改扮,我们住在一个偏僻的客栈,快了,过了那片大漠,我们就回到大宋。小妹一路都很兴奋,早已忘记被关在地牢的事情。回到大宋,应该可以平静了吧!
一路上意外的顺利,两个月,走走停停,我们终于回到京城。未去见父亲,与小妹一起来到京城别院。嬷嬷与乐师仍呆在这儿,看见我们,先是惊喜,而后又恐慌的开口,小姐,快,快走,快离开这儿,小姐。 嬷嬷紧张的说。怎么了?阿嬷,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才刚刚回来,去哪呢?小妹先我一步开口,小……不用说了!汝儿,因为我在这儿!我睁开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耶……耶律德贤?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可爱的汝儿,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人呢?我不好好在这儿吗?下意识的转身想逃,却被他搂在怀里,[贤,那个小丫头给你,我先带汝儿回去。说完,他戴上斗笠,把我禁锢在马上,奔驰离去。
又回到这里了,我不敢相信,在累死五匹马的情况下,半个月,我们又回到了燕京。再次回来,许多人对我的态度有了改变,先前总是闷不吭声,如今却充满仇视。呵呵!也是,毕竟我刺伤他们的君主。汝儿,你不该刺杀我,不该救走你小妹,更不该从我身边逃走。拜你所赐,我现在的身份是大辽新帝耶律德光,耶律德贤的孪生弟弟。为什么?你会改变身份?你不是没死吗?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你,我迷上你了,迷上你的琵琶,迷上你的香气,迷上你的一切,汝儿来大辽的任务是刺杀大辽国主耶律德贤,如今德贤已死,你算完成任务了,可以呆在大辽了吧?而我耶律德光,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娶你这位汉女为妻。说完,他搂住我,不要离开了,我可以为你死,几千次几万次都行,只要你不离开。我是断掌,克夫克母呀!你能承受吗?我不信这些,安心等着做我的新娘吧!心,刹那间柔软起来。
虽说对外宣传是大辽新主继位,但国内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耶律德光总会每天听我抚乐,仍是将朝政带到寝房,新帝迷恋汉女的消息不胫而走,终于惊动了辽国太后,耶律德光的母亲,耶律氏德敏。
德敏是辽国贵族家的小姐,嫁与辽王后生下耶律德贤,母凭子贵成为皇后,除了听说她气量狭小,喜欢顾指气昂之外,我对她并不了解。如今她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朝圣宫。放下手中的琵琶,这是耶律德光命人为我做的香木琵琶,我爱不释手。宋国无双公主叩见皇太后。我恭敬的行礼,为了耶律,我可以忍耐。啪!她不发一言,只是打了我一个耳光,尖锐的指甲刮伤我的脸,热辣辣的疼着。泪水在眼中打转,强忍着疼痛我抬头,臣女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太后如此不快?德敏挑眉,好一个汉女,胆子够大。不仅霸占我的皇儿,更使得他连朝政都不尽心,你说你该当何罪?又是流言,流言有一千分贝,伤人伤得彻底。太后,大王他并没有耽误朝政,请太后明察!明察不明察是本宫的事,轮不到你开口,本宫今日来此,就是想让你离开皇儿,你做得到吗?大王到!]还未来得及回答她,耶律德光便回来了。母后,怎么有空儿来儿臣的朝圣宫?问完,他看了我一眼,我看出他的担忧,轻轻的摇了摇头。母后,汝儿怎么了?惹您如此生气,让孩儿教训便是,您不必亲自动手。说到最后,变得稍有不悦。
德敏的态度在看到他时发生了改变。王儿,这是怎么说呢?母后只是教她宫中的规矩罢了,我怕这丫头不懂规矩。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德敏极其爱他,这亦无可厚非,谁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除了我的父亲之外。笑容不禁有些苦涩,愣愣的发起呆来。他们的谈话,我没有听,只知道临走时德敏又说了一句,将那丫头交给我调教,而耶律德光答应了。走时的一瞥昭示了我以后的水深火热。
耶律德光扶起我,眼里充满怜爱,小心翼翼的抹药,显示出他对我的珍视。纵然对我百般宠爱,却在无意中将我推入深渊。
德敏一直伺机对我下手,我想我了解她的那种心态。如此优秀的儿子,将由另一个女人和她分享,让她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是怎么也无法承受的。耶律德光参加八大族兴起的传统狩猎活动,好象是辽国的某种传统。他兴奋的跑到我面前,汝儿,等晚会来,我会为你捕捉一头雪狸,送给你。他一直认为我与白色相配,于是处心积虑的送我各种洁白无暇的东西,好象我是他的宝贝!我点点头,你可以告诉我,你们将我小妹留在大宋,她独身一人,好吗?他的脸又露出不悦,似是每次我提及小妹,他总会露出那种表情,但血缘亲情岂可斩断,而我又曾立誓要保护小妹一生!未答复我,他转身离去。留我一人,独自彷徨。
这次活动一直持续三天,他们在郊外安营扎寨,如捕得猎物,则全民尽欢。这一切,都是我的丫环——耶律为我物色的一个汉女冬月所言。原来辽人也可以和乐融融,也可以像我所熟识的宋人一样相亲相爱。我一直祈求他能平安回来,今天只是第一天,我却莫名的惊慌。
翌日午时,八大族传来消息,新帝遇刺,乃宋人所为。我的心凉了半截,他,怎么样了?就在同时,德敏请来巫师,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大辽也有巫师,甚至比起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装神弄鬼一番,把目光指向了朝圣宫。禀太后,此宫有妖狐作崇,实为不祥。待驱逐之后,宫中必定安宁。我冷笑,站在一旁看他们演戏,摆明的冲我而来,而苦又绕一大圈呢?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
重伤昏迷的耶律德光被送回宫中,箭上染了剧毒,如若不及时救治,将有危命之急。我冲上前去,想抚摸他;却被德敏一把拦开,来人,将这名卑贱的汉女关入牢中,稍后再作处置!她威严的下令,一派王者风范。只求你,能随时告诉我他的情况,让我安心。其他任你处置!她点头,冷酷的满意着。
大牢潮湿阴沉,四处有老鼠乱窜。我瑟缩在墙角,心中只担心他的状况,刀子扎入他的心脏都没事,那么一支箭也应该没事才对,没事才对呀!不知何时,竟开始担心他,我竟动情了吗?
在牢里呆了一天一夜,终于知道他没事了。欣喜的落泪,静静的等待德敏的处置,我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绝不会。
果不出我所料,一日之后,德敏盛妆打扮进入牢中,得意的看着我,那神态竟和先前的耶律德贤如出一辙,我觉得好笑,他们是母子嘛!必有相象之处。高傲的坐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她冷冷的开口,大王已经度过难关,如今只需静养,果如大师所言,朝圣宫有妖狐作祟,你一进大牢,远离朝圣宫,大王立即安好,难道你还否认自己不是妖狐?她这番话,说得响亮干脆,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一旁随行的众人也点头附和。毕竟从我上次的刺杀,他们已对我敌视。如今大王遇刺,又是宋人所为,我则成千古罪人。罢罢罢!不认命如何?他不能救我了,也好,死了就不连累人了!
我说过,只要让我知道他没事,我任你处置。德敏猖狂的笑了,摒退众人,她拿出拷问犯人的鞭子,朝我身上,一下下打下去,我咬牙强撑,即使被她活活打死,我也不会求饶。一下一下,过了一个时辰,她大概累了,喘息的坐上椅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我想,我此时的样子,必定与疯子无疑,长发披散,衣不蔽体,身上的伤一下一下烧灼着我的身体,侵蚀着我的意志。你……满意了吧?直接杀了我吧!我仍是平静的开口,但尾音因疼痛而出现颤音。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放了你,让你的花容月貌给你带来无尽的痛苦,凡是想和我抢王儿的女人,我都不会放过!]最后,一桶盐水倒在我身上,我痛得昏死过去,脑中只有她的那句话,任何和她抢儿子的人,她都不会放过。苦中作乐的想,我真是聪明,这个女人对儿子的态度已然痴狂,希望不要再有女人接近辽王,不然,所受的痛苦必要比我多上十倍百倍。最后,黑暗吞噬了我。
当我再次醒来,已被丢弃在废弃的小屋中,身旁有那支琵琶,德敏还算有良心,竟给了我琵琶。天空下起了大雨,我踉跄的在大雨中行走,痛得早已麻木,这时候,我比较想念南方的细雨,我果然不适合北方。那座小屋禁不起风吹雨打,在我跑出门后轰然倒塌,狼狈的逃入山神庙,里面竟有人避雨。我立于一旁,只祈求不被雨淋湿就行,那个人唤我,姑娘,我们认识吗?我转头,是他!在王宫遇见的那个人,大理少王爷段飞。少王爷,您怎么也在此……?他温文一笑,天色突变,来不及寻找客栈,只好求得避雨之所,竟与姑娘相遇,此雨下得极好极妙!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声音很虚伪,就像是可以装的似的,奇怪,那次怎么没感觉!我下意识的缩起身子,搂紧怀中的琵琶,离开耶律德光,我就只剩下这支琵琶与身上的伤了。疼痛竟选在此时发作,我紧皱着眉头,好痛!盐水、雨水,不全身溃烂已是万幸吧!我能社求全无疤痕吗?痛极昏去,只余段飞一人。
柔软的皮毛软被,静静的檀木幽香,在显示这所房间的不凡,眨眨眼我掀开软被,天!谁为我换了衣服?原先的粗布衣衫已变成滑顺的丝织布料,身上竟也感觉不到疼痛,挽起袖子,伤痕竟奇迹似的消失,难道,先前只是我的一场梦?难道,耶律德光并没有回宫亦或是……段飞!脑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名,应该是他,那日破庙里,只有我与他,琵琶!对,我的琵琶在哪?急切的寻找,在梳妆台上,我看到了横躺在上面的琵琶。下了床,怜爱的拾起它,轻轻拨弄。
一连串的乐声似珠玉落地般倾泻而出,好象重生一回,我的乐声充满太多的激动与沧桑。我弹尽了对小妹的思念,对耶律的担心和……对德敏的怨恨。一曲既歇,我感到手热辣辣的痛。姑娘,何苦与你的玉手过不去。姑娘有何愤怒,告诉在下即可!不知何时出现的段飞开口,我一惊,多谢少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谢过。我马上离去,请公子安心。未回答他的话,我只是径自的说自己的话,不知为何, 我不想和段飞有过多的牵扯。
抱住琵琶,我准备走出房门,却被段飞拦住,姑娘既已被赶出宫中,何不跟了在下,在下定不会比耶律对你差!我果然没看错,他竟是一个浪荡子,小女子可以自处,不劳公子操心,请放我过去!你会吃苦的,大宋的公主,虽然你的地位在宋国尊贵无比,但是在一群蛮子当中,你只能是可怜的小绵羊!跟了我,我保你衣食无忧!衣食无忧吗?如果我想得到这些,便不会轻易离开辽宫,段飞小瞧我了。
没有听他的话,我执意离去。段飞毕竟也为皇族后代,即使浪荡,但却不会为难女子。我随时欢迎你,如果找不到地方,这座宅子便是你的。我会派人在这儿等你。一直到我离开,他才又说了一句,我想,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我想,我明白了德敏的用心,她只是鞭打我的身体,却放过了我的脸,就是想让我受辱吧!为遮掩容貌,我抱着琵琶进入这家倚翠阁,这是大辽最好的妓院,幼时还曾为田倩抱冤,不懂她为何会为女妓,但如今我想,大概也是被逼的吧!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弹得一手琵琶。只得卖艺为生吧。
倚翠阁的鸨儿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不仅无妖娆之感,却给人一种雍容的感觉,她不该是妓院的鸨儿,应该是贵妇才对。我想在这儿弹琵琶,打量过她,我直截了当的开口,妇掩嘴轻笑,姑娘,你是第一个卖唱还如此直白的人,我允了,你卖艺所赚银两,我一文不取,如何?我不懂她为何如此大方,即使再不知卖艺的行情,我也知道每个老鸨都巴不得将艺女所赚银两全部亏光,但她却一分不取,是为何?未理会我的疑惑,她转身上楼,今日下午,就开始吧!我期待你的表现。点了点头,我有几分感激她。
我坐在纱帘之后,轻抚琵琶,越来越多的客人聚集而来,每人十两、二十两的赏银,不断的送到我的面前,我不知道,这些人都听得懂我弹的什么吗?不然为什么都大方的赏钱,曲毕,我下去。却被众人叫住。[这位姑娘,各位大爷都如此大方的赏银,你怎么连个谢谢都不知道说呢?是呀!连个面都不让见,岂不浪费大爷的钱?]许多人都跟着叫嚷,我无奈,掀帘而出,底下立即安静下来,仍是惊艳!我怀疑大辽是否没有美女,否则怎么每个见过我的辽人都惊为天人,亦或是他们对汉女都如此!
终于有一人回神,王嬷嬷,我买下她了,这是五百两!他豪气的拿出银两,想买下我,纷纷回神的众人也不相让,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甚至一万两,我呆了,这是什么情况?竟然有这么多人要买我?这时,她出现了,那个鸨儿,全场立即安静下来,各位爷,对不住,这位不是我们这儿的姑娘,只是我的远方亲戚,在我这借住几天。对不住了,各位,请找别的姑娘去吧!本来我以为,即使在老练的鸨儿,也不可能压制住客人,但她,简单的一句话,全场众人竟没一人反抗?她到底是谁?
段飞又出现了,我可以带你回去,堂堂大宋公主,在这里不会辱没你的身份吗?怎么样?求我,让我带你回去!他不可一世的态度令人作呕,我“谦恭”的说,多谢少王爷好意,小女子自愿呆在这里,请您不必担心。我告诉你,本王看得起你才三番五次救你,你竟不识好歹,今天跟本王回去,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他气极了,发出狠话。我背过身,如今我只想知道那个妇人到底是谁,其他一切,与我无关!该死的汉女,等着吧!你会后悔今日对本王的蔑视。唱够了独角戏,他甩袖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很平静,我每天弹曲奏乐,竟也赚得不少钱财,只是我却再未听到关于耶律的一切,这么久了,他应该好了吧!那个妇人也没再出现,妓院却热闹又平静的做着生意。我很奇怪,那种和谐竟使我有某种程度的不安,会发生什么事呢?
段飞曾说的话,我未放在心上,我也不信一个大理的少王爷在大辽会有多大的权势,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
终于,一切爆发了。
那天,我仍在帘内弹琵琶,每次我都会用尽全副心力去弹奏,把我对耶律的种种想念融入其中。那天是我离开辽宫的第二个月,大批人马闯进了妓院,众人一哄而散,那些人也不多加阻拦,一刻钟后,整座楼内只剩下我一人,抱着琵琶。[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看他们的装扮,像是那种正规的军士,他们的王子,会是耶律吗?带着某种期待,我随他们离去。
走在与辽宫背道而驰的地方,我想,想见耶律,只是奢望罢了。那是一座恢弘庄严的府邸,扁额上写着朱红大字“八部大人府。”我才知道,想见我的,是辽族八部首领耶律莫才。妓院有一个好处,可以听到许多朝廷的消息,耶律莫才是先王倚重的兄长,不仅文武全才,精通汉学,更是于国于家的将才,他应该已近不惑了吧?怎么会想到见我呢?
经过层层通报,终于来到书房,我只看见一个苍鬓老者在埋头做画,却未看清他的容貌,为吮声,我立于一旁。姑娘,在辽国一切可好呀?熟悉的声音让我惊讶!师父,没错,这是师父的声音,他抬头,我确定他是我和小妹的乐师莫不才。但,他应该在大宋才对,怎么会在辽国。八部大人?我来见的是八部大人。那么就是说,师傅,您是大辽的八部大人,地位仅次于辽王,我没猜错吧!师父赞许的点头。汝儿,留在这吧!不要再去受苦,好吗?]面对多日未见的师父,我满新怀念,但留下,我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留下?嫁给我儿子,当为师的儿媳可好?我下意识的摇头,除了耶律,我不想嫁任何人。
汝儿,你要知道,一个无主的汉女,在辽国将遭受的,不是你能想象的。留下来吧!我再次摇头,即使不能与耶律在一起,我也不会为了生活而屈服。谢谢师父,汝儿心领了。我要回大宋去,小妹还在那里,我必须回去,请师父原谅!他吹了一口气,云娘,进来吧!如你所料,汝儿不愿留下。师父开口,却是和……那个鸨儿说话,她到底是谁?老爷,让她去吧,坚硬的屏障对她来说只是阻碍,只希望太后能放过她!原来,她竟是师父的夫人云娘。这一刻,我知道了一切,因为师父的庇护,这两个月来我才平安无事,否则……但无妨,我明天就要离去,一切都会好的。
拜别师父云娘,我回到倚翠阁,两月有余所赚银两,足够我返宋,小妹,我要回去了。
即使穿着男装,许多路人仍投来惊艳,想是我伪装不好吧!停下来!一声大喝,我一呆但随即继续行走,应该不是说我的!停下来,不要再走了!我转头,是一个很霸气的男人,我却从未见过。是够标致,不在倚翠阁抚乐,在这儿做什么?他认出我了,但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呀!
不枉我日日去倚翠阁,今日你这个汉女,会落入我的手中。他用手掐住我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目光侵略着我。你是谁,快放了我!我反抗,他却不动分毫,我害怕了,这个男人,让我害怕。霸气的搂我上马,他奔驰离去,而我的命运,又揭开新的一页。
我不知道他抱着什么心态掳我,但他却未动我一下,只是限制我的行动,不得出府。小妹,我又要呆在大辽了,逃了两次,均未逃出,该怎么办?将军,听说你把从倚翠阁逃出的汉女掳来了,让我瞧瞧如何?我听到一个粗鄙的难声。门被撞开,一个满头红发的大汉闯了进来,像评估商品般打量着我,将军,我用八匹马换她,不行!再加三头羊,也不行!再加两匹马,够了吧!一个卑贱的汉女不值得你如此珍宠,哈赤儿,闭嘴!他甩了那个大汉一鞭,她不是你能动的人!那个叫哈赤儿的大汉瞪了我一眼离去。
耶律,你怎么样?忘记了我吗?不然为何不曾派人找我?一股奇异的香气传来,我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座黑暗的小屋内,白天的哈赤儿坐在那儿,老子从未因女人挨打!你这个b*子竟让老子丢人,看我打死你!他毫不心软的用火红的烙铁烧在我的身上,啊!我凄厉的喊叫。一下一下,他好象爱上了这种变态的游戏,我只知道我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热辣辣的侵蚀着我的知觉,比起德敏的鞭打,他狠上十倍百倍。
放下烙铁,他换了拳头,一下一下的打在我的身上、脸上、头上,耶律!快来救我!辽人的拳头心狠无比,我的头嗡嗡作响,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只求老天让我死去,不要再受这些,死了就好了吧!最后一拳打上我的额头,撞上木桩,我晕了过去,耳旁只有哈赤儿嚣张的笑声。
原来,我以前所经历的,只是最简单的处罚,德敏已然狠毒,而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更吓人,我哭了,泪流满面,生平第一次哭泣,因为害怕。小妹,我该怎么办?还能见到你吗?小妹!我被他关在房子里三天,他也反复折磨我三天,直到全身无一完处,直到头痛欲裂,耶律!让我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哈赤儿已经出去,我试着挣脱锁链,每一天都是折磨。昏沉间,听见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仿佛看到了耶律德光和他,担忧的脸庞……
是在梦中吧!我竟听见耶律叫我的名字,那一声一声是那么急切那么温柔,我睁开双眼,他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汝儿,你好些了吗?汝儿!我飘忽的笑了笑,果真是梦,闭上眼睛,一会儿就会醒了吧!
小妹,我要回去。小妹,我撑不住了。小妹,我好痛。小妹,为什么我没有耶律的消息。小妹,我要死了,找另一个人来保护你吧!小妹……我只能一声一声的叫着小妹,我只知道,只剩下小妹一个亲人了,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没有别人!睁开双眼,我只能看到哈赤儿狰狞的脸庞,一下一下的在我眼前晃动,我痛快的蜷身只觉得身上的疼痛加剧,感觉不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双大手朝我伸来,我下意识的喊叫,走开,走开,不要靠近我,走开!我胡乱的挥动双手,只知道,不要再让他伤害我,不要!汝儿,我是耶律德光,汝儿,冷静下来。威严的男声强迫着我安静,我仍是拼命挣扎,大王,公主她可能受伤太重,又被吓倒,以致于精神恍惚。老臣给公主开几味药,慢慢调理吧!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着我不懂的话,哈赤儿又想到什么新的方法对待我吗?不,我不要!不!后脑被重重的一击,我倒在床上。
睡得极不安稳,那个可恶的哈赤儿一直缠着我,一直说着恐吓我的话,一直打我,小妹,救我!小妹!我惊醒,竟躺在朝圣宫,这是怎么回事?大王,公主醒了! 耶律德焰忙靠近,不要过来,害怕了,怕一切男人,包括他。不要过来,我恨你们!恨你们!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才知道,我的手被割得惨不忍睹,浸血的纱布晃在眼前,不!小妹,救我,不!汝儿,我是耶律呀!汝儿!小妹救我,小妹!我只相信小妹,只信她。
三天:我躲在宫中整整三天,未下床一步,未饮一口水,食一口米,我只知道,我要小妹,要她在我身旁。姐姐,姐姐!如仙乐般的声音在我儿旁响起,小妹,是你吗?小妹!我看着从小被我护着的小妹,羞怯却大胆的立于我眼前,姐姐,你怎么了?好些了吗?我不吭声,只是抱着她,汲取安全感,只有亲情,才能让我安心!
我一直拒绝见任何男人,每次只有小妹陪着我我才安心,一直对男人存着恐惧感,拜哈赤儿所赐,我害怕任何强壮的男人,见到他们我总会想起哈赤儿打我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发抖,虽然小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段飞所为,那将军是耶律派去救我的人,而师父和云娘则在那两个月间时时关心着我,但从心里涌起的恐惧感却无法轻易抹去。
日复一日,我总赖在小妹身旁,霸占了她的一切时间,我只信任她,即使在前好耶律德光也会令我紧张,噩梦总是侵蚀着我,喜欢上呆坐,看窗外的飞鸟,我现在的胆子竟连那些鸟儿都不如,该怎么办?我找不到寄托,小妹呢,小妹去哪了,我发狂似的猛摔杯子,清脆的破裂声带给我安全感,我才能相信自己不是代在那间黑暗的小屋中。摔尽了一切能摔的东西,喘息的坐在地上,我的手只能拿得起瓷杯,连一只板凳都搬不起来,该死的手!
那只琵琶仍跟着我,不管我经历了多少磨难,它总是沉静的散发幽香,安静的躺在那里。对了!琵琶!我还有琵琶!颤动的手托起它,我要离开,回别院去!
避开宫卫的耳目,背着琵琶,忍着身上的疼痛,我偷了一匹马出宫,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回大宋去,不要了,我谁都不要了,不要小妹,不要耶律,什么都不要,我独自一人就行,有琵琶伴我就好。不知摔下几次马,跌了多少次,换了多少匹马,靠着那份执念,我回到了大宋,终其一生,我不会再离去。
嬷嬷仍呆在那里,陪着我。父亲默不吭声的派人伺候我,自从我立了一“功”,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好象不再嫌弃我是个断掌之人,但我从位见过他。因为害怕。
过了一年,我几乎遗忘了辽国的一切,关于耶律的记忆被尘封在那只琵琶之内,谁都不曾提起。我一直没有得到小妹的消息,我想她应该和耶律贤在一起吧!不然她不会离开我。迷上了种花,我在院内种了一盆盆玉兰,只有看着它们,那每日惊扰的噩梦才会离去,我才能安心入睡。
我仍摆弄着兰花,一身素衣,长发散在肩上,双手自那次之后再也不能抚乐,虽仍纤细如常,但我却无了弹奏的兴趣。汝儿,我来了,汝儿!听见有人唤我的名,我抬头,掉入一从汪洋之中……
我一直以为我尘封了那段记忆,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不幸之人,我一直以为那些回忆只是我的黄粱一梦,但如今却美梦成真。
现在
深爱的人立于眼前
呆楞的我
只是
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全文完-
▷ 进入泼墨尘缘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