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看到一幅gif图片:深山野涧边,漫天飞雪,一树老梅铁骨虬枝,盘根在崖壁上。伸展的墨黑色枝条间,朱砂般的梅花次第吐蕊,间或数朵火一般盛开,然后瓣瓣梅朵飘飘落下,在一片苍茫中,如火如荼,如血如霞。那般的冷到极至,也艳到了极至,恍惚间似乎犹有幽幽暗香浮动,一时幽柔如梦。
这一刻,忽然想起了早些年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多情剑客无情剑》中那个颇为经典的镜头,少女时代的林诗音一身红衣立于梅花畔嫣然回首,那倾城的一笑,宛转柔媚,娇憨明艳。一时之间,不知是花增人娇,还是人夺花艳,身边怒放的满树红梅仿佛一刹那间都失却了颜色。
那一刻的回眸,如梅似锦,风情满目。不仅掳获沦陷了电视剧中的主人公,就连我都为之惊艳失魂,一直铭刻在记忆深处,辗转如今。
印像里关于梅花的记忆,除却林诗音的风情回眸,便是小学时学的吴伯萧的那篇文章《早》中,关于“老梅花,少牡丹”的说法了。少牡丹,我曾经有幸于去年春天,在驻市的南海公园见过它怒放的姿容,花开之富丽雍容,却实担得起这艳冠群芳四字。老梅花,却始终无缘得见它真正的寂寞妆容。
应该说,中国人其实是很有梅花情结、很推崇梅花的气节风骨的。这一切,可以在浩如烟海的咏梅作品中得到充分的证明。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中,梅花,早已以一种卓然不群的姿态,冷而艳绝的风华凌架于诸花之上,成了品质孤洁的向征。
一直不曾见过真正的梅花,最初对于梅花的认知除却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大约也就是从那一句句脍炙人口的前人诗句中得来的印象吧。其后点点滴滴,逐步渗透,对于梅花的欣赏便从小学课本中“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到班级墙上挂着的字幅:“宝剑锋从磨砾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以及“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这些诗句中逐渐深入了解了梅花的精髓。
再后来,看古龙的《护花铃》,那个姿容绝世、冰雪聪明的女子,那一句“雪地吟梅彩屏开。”那艳绝中的孤独,饱经世故后的慧黠而又不乏天真,便与林诗音的风情一笑,一起溶入了我的梅花记忆中。——那个女子,叫梅吟雪。
对梅花印像深刻的,还有我家那幅中堂画。记得十五岁那年,家里刚盖好房子,爸爸说,买幅中堂画挂上吧。买画的时候,爸爸带了我去,说他相信我的眼光,让我挑。
时候将近春节,卖画的地方悬挂了许许多多的中堂画:山水花鸟,亭台楼榭,以及各种书法、名人典故。我在那高高悬起的一幅幅或富丽庄严,或花团锦簇的中堂画中流连,虽缤纷满眼,却总觉得不甚满意。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几乎都不想再看下去时,忽觉眼前一亮,神为之清,当下再也挪不开脚步。
我不知如何来形容我当时的那种惊艳之感,只之当那幅画出现在我面前时,面前的一切万紫千红,再无法入眼。所有的画卷,雍容的,华贵的,热闹的,鲜活的,马上都变的俗不可耐起来,
那是一幅墨梅。古拙虬劲的枝干上,淡淡梅开,很古雅的烟墨般颜色,萧远清淡如远山烟树。画的两边,还有一幅联,不是那种通常艳俗到极至的红底金字,而是与画幅一般带点淡淡烟墨的霜灰作底,上面是遒劲的隶书墨字“墨池香霭花间露,茗鼎烟浮竹外云。”字迹黑而凝重,似乎犹存淡淡墨香。
在那幅墨梅的左下角还有一方小小的印戳:端木斌庭。想来应该是画者的名字。
对于自己挑的这幅画,我一直很得意自己的眼光呢。以前未离家时,每有朋友到,注意到这幅画,我总是不无炫耀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很老脸厚皮地说:这画是我挑的哎!心中实在很受用别人称赞我的眼光。
画一直挂在堂屋的正墙上,已挂了十多年,虽依然淡雅出尘,令人见之忘俗,却难免沧桑之色,望来实在已很陈旧。也许,该是换幅中堂画的时候了吧?也许,此刻那幅画已然被家人换下,日后再难见到它曾经的朝天素面。于是,我把它珍而重之的从记忆的墙上取下,放到了我的文字中,以作凭吊。
当墨池已无花露香霭,当茗鼎不再竹云烟浮,蓦然回首,你竟早已镌刻在流年记忆中,成了魂里梦里最美的画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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