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在学校的寝室过夜了,因本周该我轮值,我决定放弃这天天回家的美妙,重新体验上期那单身无聊的生活。
夜慢慢地暗下来。晚风拂来孩子们槐花般幽香的夜的诵读,远处升起青蛙火焰似热烈的丰收的颂歌,——一切都淡泊宁静,更兼着我灯下平实的灵魂。闲来无事,便整理起遗落在宿舍的旧的物件和书籍。物件倒是简单,只有书籍更能引起我的兴趣。书籍真是旧了,玩味于手掌的封面或用手指触摸到的文字,散发着古檀木的芳香,早被电牵引,在心灵里找到了熟识的位置。是啊,那些舞着水袖、披着长发的女子或西装革履、挺拔俊逸的小生都千百次地演绎于我心灵的水榭歌楼,我又如何轻易将他们忘记。旅过那些旧的情感的踪迹,我的手指忽然碰到了两本旧的记事本和一叠整齐划一的手稿。是什么呢?我疑惑地打开了它们。
情感的潮汐忽然暴风骤雨般涌向心的滩涂。从前的人和从前的事,一下子千军万马集结于我思想的校兵场上。
那时九月的阳光是何等灿烂啊,从前的人带着一张从前的面孔,年轻而简单,他优美的语言和挥舞的手势是蝴蝶的双翅,尽力翱翔于坐在从前的教室里的从前的孩子们眼前。从前的孩子们也舞动着目光的双翼,跟随着大蝴蝶尽情地在知识的花圃里飞翔,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可现实的土壤却难发出理想的芽,一切的愉悦都短暂而麻木。从前的人疑惑了,现实主义扼住了理想主义的咽喉。
从前的人结识了从前不愿接触的人,从前的人开始做从前讨厌的事,从前的人忘记了更从前;从前的人嘴边只有知识的残瓣,从前的人不屑孩子们的琐碎,从前的人不再设想未来。从前的人刚刚踏进生活的泥土,还未体味它的多变,又一下子陷进生活的沼泽,屈服于它的凶险。
他麻木、沉醉、高歌,他痛苦、呻吟、无助,从前的事象一把刀,搁在他无助的思想脖子上。从前的事荒唐不经,他不懂花香鸟语为何转眼间变成枯枝鸦鸣。
那些往事云烟般一一展现,真实而痛苦,从前的人终于拔出刀,完成了自我毁灭的过程。
从前的那个人是我,从前的那些事是从笔记本和手稿里洇出的一滩淤血。
由着以上的时间,我把躲闪着的从前的人和从前的事略略展现,为着今后的天空,不再有寂寥的午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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