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之约等于禽兽,这已几成国人供认的事实。现在说文化恒等于太监,似乎不妥,因为其中至少还有不少是侍女。
能在皇帝身边,那实在是一种非常人能够享有的荣耀。能在皇帝身边,好处多多,当然也要有点代价。例如最好是只带着自己的老大,自己的小弟就不要带了。就算皇恩浩荡暂时在你裆下寄存了那个小家伙,也一定只是个摆设,而绝对不敢有一点耀武扬威了。
当然,阉和不阉还只是表面的,重要的是还要有文化。而且这文化要对皇帝老爷子口味。例如爱好算学和天文的皇帝就找了个洋教头,爱好木匠建筑的天子,来个土产的就够了。而真要教化万民永葆江山,孔子生前没实现,就只有拿着孔子衣钵的国学太监们来承担了。如果不小心做到“太子师”、“国师”一类的高级职位,就不仅可享受在当今面前不下跪的特殊礼遇,还享受被继任皇帝尊称为师的极高荣耀。
这套做法作为五千年文化的一部分,至今还在不断发扬光大着。只是现在社会文明了,动不动将人阉了似乎总不太文雅,于是换个称呼叫“国学大师”。
不信,每在什么节日前夕新闻联播里,总有这样的画面:某总理或某高官拜望某老人,或沙发群坐,或病榻俯身,或会见厅笑谈。画面皆有鲜花点缀,领导皆要抚摸老人的手,场面皆笑容满面喜气洋洋。设若老人还能说话,则皆要盛赞伟大时代,如老人已不能言语,则领导皆要祝老人健康长寿。达到这个级别的老人,大概就称得上“大师”了。此类如季羡林、钱学森、巴金等等。
要做到这个份上,有些条件是不能着急的。例如年龄要足够高,最好是是九十岁以上。历史要足够清,最好有一直爱国爱党爱的传统。立场要足够稳,最好是一辈子都是主旋律的合作者或拥护者。要拿这标尺衡量一下,有些人基础不是很牢靠。例如易中天。他再有钱,再有名,大概也熬不到这个名份了,谁让他在自己还算明白时,就公然宣称“这年头不弱智怎么当领导!”了。
五千年文化,咱没经历多少,三十年改革可身历了。要说有什么感受,那就是此生可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进取梦想,第二阶段迷惘彷徨,第三阶段堕落颓废。如果这个进步也有代表性的话,倒是希望同龄人里能出几个大师级的人物,好好总结一下,将来也能形成一种文化!
什么是文化,这个要大师给出标准答案以后咱才敢跟着说。就经历的说,当年的文化就是运动。共产主义是文化,市场经济也是文化。立足山沟放眼世界是文化,世界大同拯救水深火热也是文化。砸烂孔家店是文化,克己复礼也是文化。部分人先富起来是文化,全民富裕奔小康也是文化。人民民主和专政结合在一起是文化,一元化领导和公权山寨化也是文化。全国形势一片大好的歌声是文化,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的嚎叫也是文化。
有人说十年文革割裂了中国的文化传统,可那也对文化的革命,革命总比反革命好。现在想,当年的革命小将们的革命行为,是不是比那些国学太监的奴颜婢膝更让人敬佩一些?当然,社会不能总在革命状态下,革命过去,这“文明古国”还要靠大师来维系社会稳定!而要得到最放心的稳定,就需要不仅对大师阉割,还要对文字阉割。等到大师真要尿的时候,就学会了大家都蹲着,谁都不站起来。而真正尿出来的东西,除了一身骚,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功能。
而尿还是要尿的。所谓形式大于内容,程序重于结果。于是,八股文、古诗词,散文骈文,都合辙押韵了。玩的好的,就衣食无忧,也寿终正寝!而稍有思想的文字,除非是刚好舔舒服了主子的腚眼,或者配合了皇家的需要,剩下的而没有不被阉割的。
1927年一代宗师王国维自沉昆明湖,陈寅恪率清华国学院学生对先生灵柩三叩九拜。在寅恪眼中,大师所言并非金科玉律,最重要的是独推其自由人格与独立精神,代表了一种学术品格与文化人格。陈寅恪在深深的跪拜里,也许看到了知识分子固有的悲剧宿命。正如当他自己经历了人世一切是非荣辱抵达终点时那样,一言不发,只有失明的双眼不断流出泪水。这样的事在今天演绎成了一帮国学小太监对大太监的顶礼膜拜。不知道在圣人像下,跪拜的,和受拜的,该作何感想?圣人是否要从纸上跳将下来?!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不敢自称大师的季羡林们,都已经变成了历史。这份历史的清单上,有自杀的,有疯掉的,有忍辱苟活的,他们用一生的顽强维护着自己最后的根本。而在他们身后,相信还会有一批一批的大师涌现,只是在他们不断演绎的大戏后面,总能不小心看见一条如狗一样摇摆着的忠诚的尾巴,和像狗一样对铜有着超级灵敏感觉的鼻子。唯独再也听不到章太炎那样“学以求真,不在致用。用以济民,不在干禄” 的遗训,再来一次振聋发聩了。
世事沧桑,历史轮转。从几何时,杨白劳和黄世仁的地位颠倒了,主人翁和公仆的定义lu*n伦了,帝王师和小太监混淆了。所谓“知识分子”成了一群既不属于工人也不属于农民,甚至不属于三百六十行的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群体。这需要特殊对待的,不仅有那桀骜不驯的生殖器,还有那自以为是的高贵头颅。
要达到驯服目的,需要的也不再只是刀子,而是用知识分子自身赖以生存的文字。于是,反右、批判,职称、课题、评估、表格,一切与文化有关的东西,都变成了驯化的工具。而驯化的最终结果,就是独立的学术尊严荡然无存,自由的人格轰然倾倒。而那些看透了一切的人,最终获得成功,已经自觉自愿的变成为皇家效忠的鹰犬!
我们不见大师已久矣!季先生被人称为大师,自不敢攀比旧学深沉的王国维,西学透彻的辜鸿铭,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蒋百里。蔡元培扔掉进士文凭,舍弃翰林锦绣,锐意革命,鼓吹自由,力行包容,这是大师。梁启超先维新后保皇再护国,谋国之心不变,斯是大师。陈独秀入同盟办报纸,组党脱党,入托反托,一生独立思想,当大师之于无愧。没有人生前谦称为大师。真如一句话:你都是林海音了,还稀罕教育部长呢?
所谓文化,将“不折腾”翻译成“buzheteng”的是见山是山的第一层级,翻译成为“do not make trouble”是见山不是山的第二层级,翻译成“do not fuck me!”才是超脱自我的最高大师。
所谓国学,就是在电动车与市长小汽车抢道后,市长要全面查禁电动车时,学者们找到的十几条电动车的罪状。而完全不用再过问以前发放的证照是否也是市长同意,法律允许的。
所谓学问,就是在陈同海完蛋,2.4亿元装修,1200万省油灯,和油价不断与世界接轨后,发改委的专家和学者们还能找出的任何冠冕堂皇的涨价的理由。例如:高油价是有利资源节约。
所谓孝道,就是在孤身流浪汉陈尸轮下后,出来的不少亲人,其中还有民政局,来争夺26万赔偿费,要为老人办个轰轰烈烈的丧事。生前无人依靠,死后孝子多多,这应该也符合圣人视死如视生的教诲吧?
所谓教育,就是让生活中不敢公开的骗子堂皇的站在电视上宣讲所谓的真理,将百八块的项链卖个上万,还让你心甘情愿。将几个长髯的老人摇身成中医,让几个昧良心的患者演成良善,加上几个擅于摇唇鼓舌煽风点火的主持人,将电视台变成一座忽悠13亿人的超级大课堂。
所谓开发,就是能迅速发现来钱的热点,瞬间赚个盆满砵盈。如辽宁旅行社就开发了上海卧楼旅游景点:“参观上海倒塌楼房,看世间人情冷暖,看史上最强豆腐渣工程,看官商勾结利欲熏心,看房奴人生百态,看玻璃为啥一块都没碎,这是为什么呢!”
所谓和谐,就是在玉娇有罪释放后,本人还坚称愿留在家乡做个刺绣老板,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于是在《 期待着平静的生活——访治病中的邓玉娇》的博客里,你我就都要相信在巴东警方严格保护和邓后人们的小心谨慎下,有病的玉娇会会在祖孙三口的人伦天堂里,开始自己和谐美好的新生活。
……
仁者爱人的儒术是要讲的,革命造反的理论也不该忘记。于是,要推翻一个旧时代时就拿起刀枪,在迎来一个新朝代时就捧起孔子。于是,五千年的优秀文化,就这样开始了一个又一个不间断的轮回。到底是文化还是太监,远看像,近瞧不像。用佛家的话说:是即不是,不是也是,像即不像,不像也像,做人何必太认真,阿弥陀佛的安拉一起阿门吧。
如果一定要说文化是太监,似乎不很妥当。那呆子就学着马克吐温的口气在这里道歉了:在文化圈子里,有几个学着还不算很纯的太监。
于木鱼宅
2009-7-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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