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喜欢穿白色衬衫的男子。有柔软的发，微微弯曲。面部永远都是沉寂并且干净的神情。他生活南方的某个小镇。未曾离开。他站在冬日的阳光里，细碎的，温暖的。他的记忆，寻找突破口，铺天盖地的来。从他的身体内里开始发酵，深深的寂寥与微笑。

1.

她终究是回来的。

他站在她的身边，等待相互说再见。他看她的眼，她的眉。她是长大了。他是这样想的。眉眼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只是多了某种疼痛在。他听见她说，不问问我在北方发生了什么吗？

不问。

为什么。

问你，你会编谎话骗我。等你想说了，自然会说。

他看见她满脸的笑。落寞至极，她说，这才是了解我的人。

看不清彼此的脸，因为沉寂在黑暗里。

她说，不抱抱我吗?

他的心忽然疼痛起来。连同身上的白色衬衫都一并疼痛纠结成很多褶皱。他走向她。然后拥抱。温暖四溢。她依旧是这样小小的。连同记忆。

2.

这样存在已有八年。

记忆依旧是昨天。依旧是那个有着零碎短发，并且表情倔强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说，你什么时候背单词。想来，他便是发笑的。年少时光，总是纯洁。青春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他站在树下，看这一树一树的青春曼妙至极，然后凋零。

很多时候，她是忽然消失，然后忽然出现的。在黑暗里，抱着他的后背，听她对自己说：我想你了。然后在消失，这样循环不止。

忽然想起有关棒棒糖的记忆。他的嘴角开始上扬。想念起她的模样，并且嚣张的声音。

她说，你为什么给她买，不给我买！他看见她眼里的不满，满满的，他的心里是笑的，微笑的，一直一直。记得那个棒棒糖是香草味的。送到她的手里，看着她把糖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然后便看见她的眼也软软的甜起来。

他以为她会这样，一直在他的眼前。

有一天，她不见了。两天后，她回来。他看她收拾东西。她的书包，她的书，以及她的一切。任何东西未留下。离开。他想，或许，我该做点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看她微笑跟自己告别。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

终究是离开了自己的眼。年少时，不懂什么叫重要。只是感觉疼痛而已。

3.

她说她爱他。那年，他十九岁。她十八岁。在她回来之后，他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疼痛并且快乐。他说，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的确，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多年以后他才真正懂这句话，并且渗入血液。

年少时，她说爱时，那就是真的爱。在多年后，他未曾听见她说爱。他听见她说，她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此时，在努力寻找一个人，能证明自己还有爱的能力。

他突然发现，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她遇见新的人，遇见新的事。和他渐行渐远。他忽然想念起，她枕着他的数学书，坐在他的旁边，睡午觉的模样。口水流淌了满满一封面。看她被同学惊醒，嘴角和数学书之间还联系着一根细细长长并且亮晶晶的白色丝线，然后抹嘴角，跑回了自己的位置。留下了一滩亮晶晶的口水。

他问她，为什么是数学书。

她说，最不喜欢数学。

他便笑了，他想她永远都是这样。做一件事情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理由。并且听起来很正确的理由。

4.

他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也来了。坐在姐姐的窗前看一盆含羞草。并且为之不亦乐乎。他是微笑的。走到她的身边，摸她的发。她的发已经长长。这个举动，父亲是看见的。

父亲问，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他只是微笑。他是不善于言辞的。

5.

她不停消失，不停出现。并且愈发的安静。他会看她流泪。看她成长。他说，人都会变，只是你变得有点让人心疼。

6.

他听见她的声音，她说，你看。你的拥抱，永远都是这么温暖。他微笑。她在他的耳边，说，你要相信这句甜言蜜语。因为是真的。

他说，甜言蜜语。他忽然想咬她的嘴唇，把那些疼痛的，统统都咬还给她。她说，不要。她说，很多人亲过了。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你亲吻我吗？

为什么？

因为，亲过的人太多。我已经不会区分，但拥抱能。我依然能够区分出，那是你的拥抱。

他想，记住我。

他们相互告别。

三天后，她会前往北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