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奴到文虫
在我想成为书画家之前,我却发现我的字写得很好,于是我被选调到连部当了文书,就是《我的名字叫顺溜》里的翰林角色。其工作职责是成天誊誊写写,今天制订个政治教育计划,明天制订个军事训练计划,间或为连长、指导员搞好服务。为连长、指导员的夫人送菜、做饭、清洗衣裳,除了她们的内衣信物我插不上手之外,我简直成了她们的生活顾问和向导。她们对自己的男人爱得死心塌地,同时又喜欢上野外或书本中寻找慰籍。原来生活中的人不依人们的想象而生活,喜欢被人限制在方尘之间,就好象虫儿爬行起来不依纹理、水儿流动起来不依常形那般。
在我想成为玩家之前,我却发现我的字打得很快。分配工作以后,政治处的几个死党经常在一起pk美女秀图、游戏技艺。于是出于好奇和游戏心理买了一台步步高游戏打字机,苦练“杀敌本领”,经常玛丽打到第三关自己就“死掉了”,魂斗罗打到第五关就被一个长相超人、又似抢银行的家伙干掉。玩家没当成,打字的速度上来了,基本上一分钟能打百十字,想到哪里光标闪烁跟进到哪里。只是当初下载的那些美女秀图,由于跟不上大家脱衣的速度和形势发展需要,加上为美图设计的重重密码已经忘掉,现已成为诸多废文件散在一堆磁片中暗自嘘吁矣!
在我想成为领导干部之前,我却发现我会写八股文,而且写的速度非常快,基本上一分钟想好题目,三分钟拟订好大中小三级标题,五分钟搜罗素材,半天或多半天功夫一篇材料沐浴出水接受领导的“赏秀”。即使自己想偷一下懒,或看哪位领导不顺眼,也是在领导规定的时间内将文稿乖乖地送到他的手上。看来,历史上那个文学侍从也就是现在的秘书工作,好多人都不愿意干,一副枷锁套在牛的肩膀上,也就再也卸不下来矣。
在我想成为白瑞德之前,我却发现我会第三者插足。对方芳龄二二,非常接近我理想中的窈窕淑女郝思嘉一类,眼意纵横穿错,吻中含泪带血,将我头脑中的“爱情”二字演绎得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模糊——为什么她在有了男朋友的同时还要接受我的思想我的吻?为什么她在心系别人的同时还那么在乎我?为什么她在爱一个人的同时而不能走近一个人?在我的映象中,爱情是一种高尚的情感,一种给对方自由从而使自己自由的豁达的行为,它不是占道,不是撞车,是用来幸福和方便别人的,是为了给别人让路和自由。为了她,我踩住了刹车……于是我开始写诗,写散文,写《周家大院》和《神鸟》,本来安排有我和她的情节的,结果怕打挠她的生活还是将它删掉了。原来这就是爱情,有四分之一的将来时,四分之一的进行时,还有二分之一的过去时。就好象最近发生在晴空万里的一次日全食,五十年一遇也好,百年一遇也罢,日缺日盈的那几分钟,最能引起人的相思。
在我想成为作家之前,我却发现我能将理性的文字化为感性,将腐朽的生活化为神奇,能从一个说话打结的小伙子变为一个忽悠者,从一个谈情脸红的人变为一个找女人要素材的人。单位美女成群,社会上遭遇情变者甚众,她们连自己出轨的经历甚至采取的节育措施都愿吐露予我听,写不出耳热心跳、荡气回肠的作品才叫辜负了她们。人,食色性也;当你有了色性不付诸行动而是把它用语言表述出来,这是一个作家与流氓的本质区别。
纵观历史风流人物,从屈宋到李杜,从鲁迅到茅盾,无一不是经历了从文奴到文虫到文龙的转化。一方面,我是一介文奴而已,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和脚下。一个单位领导七八个,加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科室的领导,今天这个讲话,明天那个调研,组织文字工作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不敢说不,不能说不,思想成天被人踩在脚下,束缚在多半系假大空的条条框框之内。到了敢说不、能说不的年龄段,领导同事们都要得罪完了,落得个“不求上进”、“自命清高”的坏名声。另一方面,我是一个文虫而已,渴望在理性的生活中融入激情,在失我小我的境界中追求自我大我,光着灵魂的身子,四肢起舞,依靠媒体这棵大树同读者们爬行在同一地平线的雨后。
我,就这样打拼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我的思想一次次地被人压下,又一次次地撑杆而起。当我这条虫弹到最高点观众爆发激情的时候,我想,我就是冠军,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文龙。
【作者】贺长生,《朔方》杂志社创作员。先后在全国各大媒体发表新闻、文艺作品百余篇,并多次获奖。擅于冷幽默和冷思考,文风犀利而深刻,是基于现实主义基础之上的象征派、浪漫派代表。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周家大院》、《神鸟》,短篇小说《花杀》、《裸劫》、《贼人上了我的身》、《三人性》、《妈妈抢走我女友》等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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