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烟静静地看着老公醉酒后的表演,奇怪自己居然出奇的冷静.以前,她不会这样,她会难过,然后愤怒,然后与不清醒的他言词激烈.但这次,她觉得自己累了,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让自己的怒火在心底慢慢熄灭。
老公喃喃自语:你一点不爱我了,你看着我醉了无动于衷。她真的无动于衷。老公把手握成拳头,说:我可以把衣柜打破,你信吗?若烟点点头:信。老公就真的一拳对准高组合的门砸下去了。那些家俱本就不结实,又是结婚时买的,十多年了,自然经不起他的拳头,呯的一声,一扇门被砸得四分五裂。若烟没有阻止他,于是他又接连砸了五扇柜门,若烟看着那些被砸出一个个裂口的门,突然觉得那就是她撕裂的心,还在喀嚓作响,顺着裂缝,鲜血汩汩流出。若烟用手抵住自己的心口,若是真能喷出那口血,她就解脱了。她想,但是她不能,她得让自己坚持着活下去,她不是为自己而活。
老公终于闹得累了,一头倒下,沉沉睡去。若烟的泪终于无声流下。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眼泪总是不争气,十多年了,她以为泪已干了,却不曾想泪腺依然发达。
那些幸福的往事啊,总在若烟想放弃时,如潮水般涌来。老公不喝酒时,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他会托住她小小的头,陪她一起看肥皂剧,陪她一起掉眼泪。还会哼着小曲和她一起做家务,时不时会来环着她的腰,亲亲她。也会在电视完后,把她背在背上,在家里的每个角落走一遍,然后轻轻放她在床上。尽管十多年了,但她不喝酒,依然会这样做。但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他的所谓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常常很晚带着醉意回家。若烟便如吸毒般地贪念那片刻的幸福。朋友们看着她,都劝她,算了吧,放手吧,为这样的醉鬼,不值。
她理智地分析后,也觉得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可是一想及他没了她之后,终会如弃儿般无处可依,她便泪如泉涌,她终于明白,感情有时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她开始教自己平心静气地对他,哪怕他醉后犯很多难以原谅的错,她也替他收拾残局,她想这是命,就认了吧。谁叫自己放不下呢?
老公也有清醒地时候,总是拉着她的手,愧疚地对他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那一刻,所有的委屈竟烟消云散。她太容易满足。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对别人也这样说,若烟于是相信,有一天他累了,他就会不再喝,不再贪玩,回到她和儿子身边。
若烟渐渐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变成一个漂亮洗练的女人,成熟里透着忧郁,柔弱里带着刚强,身边很多异性对她侧目,想这女人是不是破蛮成蝶了?
生命里有些东西,是注定了的。若烟看着沉睡中的老公,无由地想念远在外地学习的杰。
杰是她在一次出差学习时认识的,学习时间短,她对所有人都不太有印象,只是结束后每人有一个通迅录,她想她是不会和这些所谓的同学联系的,萍水相逢,谁能关心谁?但是在一个百无聊奈的午后,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并自报家门说是同学杰。她想了好一阵,再经他解释才恍然,但她却想不起他是什么样子了。
杰是一个很能说的男人,也能让人开心,语言中满是风趣,若烟不觉与他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杰在与她聊时,没有正面赞扬她的外表,但却说她是集睿智与高雅气质于一体的复合型女人。这样的语言若烟是第一次听说,虽知杰是在有意讨好,却还是很受听。这个看似平淡的午后,影响了若烟以后的情感.
接下来的日子,常能收到杰的短信或电话,有时一聊就很长时间,从不着边际的话题到天气时事甚至打扮时尚,杰每次总有新话题。若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女人缘的男人,虽然想不起来他的形象,但也对他有了好感。每每在若烟无聊之时,他的电话就来了,好象隔着时空,他能看穿自己一样。若烟开始喜欢上这种漫无边际的谈话,不谈感情,不谈伤感的话题,每次总是会很开心也觉时间过的很快。很多时候,他发来的短信让若烟捧腹,有时一个人没事把那些信息翻出来看依然会忍俊不禁。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茶楼,杰和朋友们在玩。若烟一个人无聊,问他在干嘛?杰问他敢不敢去见他?若烟骨子里是一个不愿服输的人,知他在激将她,也兴冲冲地去了。她开始对这个成天乐天派的男人有了好奇心,她想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杰从茶楼出来接她,笑容可掬的样子,也有一份玩世不恭的痞子味,但无论从五官还是身材,杰算是一个标准的成熟帅哥。若烟不曾想那次短期培训时没记住杰,却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了他。由于有了同学的关系加上电话联系,彼此也不再生份,象老朋友一样,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杰对若烟说起他的奋斗史,原来他也算是成功人士,年纪轻轻时就当上了一个部门的领导,如今已是圈内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若烟开始对他有了一点敬意,看不出他成天嘻嘻哈哈的,以为是不学无术的痞子,却原来也经历了很多的艰难才走到今天.谈到过去的辛苦,杰也会当作轻松的笑料,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自己的生活曾是那样艰辛与无奈。若烟暗想:比起他所经历的,自己真的是温室里的花,还常常自怨自怜。看来男人生来就是打天下的,所以可以把一切磨难当作生活的调料。
有时,他们的话题会中止,杰就会毫不掩饰地盯着若烟,眼神里有探询,也好象有一点点深情。若烟也会学他的样子调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笑着,用手指刮她的鼻子,把她当一个可爱的小妹妹。若烟问起为什么想起给她打电话,他说:这种培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遇到你,我不能错过。你的名字让我想认识你,看到人,更觉人如其名。我喜欢若烟这个名,空灵,纯净,与世无争的感觉。而你也正是这样。每次你来学习,总如入无人之境,来去一个人,好象不屑与身边人为伍一样。清高,孤傲。我想试一试,可否走近你。
若烟轻笑:原来我给人这种假象。其实我还是蛮易接近的。朋友也多。只是那样的学习,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当然只好清高了。
免不了要谈家人,杰的妻子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也对杰很依赖。杰很自信自己对家庭尽到了责任,但人到中年,功成名就,有时会有空落落的感觉。有时,一个人在办公室会一枝接一枝抽烟,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说起这些,杰的眼神满是落莫,让若烟的心突然地疼了一下,再强大的男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而若烟呢,却也是外柔内刚的女人,老公喝酒与人打架了,她得去解决,老公差点下岗了,她也去找领导理论。老公与自己的好友互递情书时,正是她身怀六甲时。若烟从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现在说起,依然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杰的眼神告拆她,他很难过,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紧紧地握住,贴在他的脸上。
多年来,若烟无声地承受着自己的一切,从没想过让人为自己分担一点点。她给朋友家人的感觉是,她过的很好,她有能力承担一切,她很坚强。
其实若烟一直都想做个小女人,有人为她遮风避雨,她只管上自己的班,回到家当贤妻良母。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让她才三十岁心里就有了历经风雨的沧桑感。但她把这些放在心里,脸上依然每天平静如水。
那次见面后,杰明显对若烟有了更多的关心与柔情。一开始,若烟是拒绝这种感情的,她想把他当知己,但她知道自己内心其实多么渴望有人在乎她,爱她,宠她。她无法拒绝杰带给她的快乐,和他在一起,若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自在。他也会把自己的事情讲给她听,但他总是把快乐与她分享。升职了,他第一个告诉她,加薪了,第一个请她。有时,当若烟正在想他时,他的电话或信息就会来了,好象是心有灵犀,他也在想着她。他们有机会就会一起喝喝茶,有时他也带她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唱歌。当他和朋友们在一起时,若烟能感觉到他在朋友们心中的分量,他的朋友很喜欢也很尊敬他。若烟开始迷恋杰,但从不影响他。她深知,他们永远不会有结果,他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她也不会丢下儿子老公,尽管老公是那样的爱醉。
爱不是纠缠,爱是关注,是给予,是祝福。她想能和杰这样一直互相牵挂着,在合适的时间见见面,也是人生一种美好。
由于两人这份彼此心照不宣的牵挂与信任,若烟和杰居然不觉走过了四个春秋。若烟觉得这是一种奇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情却从未淡去过。杰又受到了重用,工作更加繁忙,但总会在闲下来时,给若烟一个问候或是一个开心的笑话。杰的自信快乐的生活态度也感染了若烟,她开始淡定从容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哪怕是困难与磨难,她亦微笑着面对,不再埋怨。
今天,杰来电话告诉她,单位组织了一周的学习,在某景区。若烟还在与他开玩笑,说要能带家属就好了,她可以跟着同去。杰欢天喜地,叫她赶快去订票,说等着她。若烟知道彼此都是玩笑话,杰了解她是不会去的,他表扬过她的理智堪与男人比美。平时,杰偶尔离开城市一二天,也不会对她说,这次知道他在外地,似乎没有与他同在一片蓝天,若烟较平时更想念杰。
醉酒的老公依然在酣睡,若烟想到朋友那去散散心。风是她儿时的玩伴,现在是她的死党,若烟决定去找她。风是知道杰的,若烟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杰的短信来了:出发了吗?到哪了?若烟决定跟他幽默一回:出发了,等我。杰不知真假:好的。等你。风问:真的要去?若烟哪会,只是跟他胡聊打发这分想念罢了。杰又来信息:别骗我。若烟突然好想见到他,想象到她出其不意地到他身边,他的那份惊喜与不安。若烟在一瞬间做出决定:去找杰,只为看看他。
马上收拾行李,叫上风一起,出发,向杰所在的城市出发,心中涌动着一份期待:杰看到她们,一定会吓一大跳。想象着他的表情,若烟不由为自己的行为窃笑。疯狂的事,一生只此一次,踏遍千山万水去看一个人。坐车,转车,一路奔波,但若烟一点也不觉累,到杰所在城市已接近黄昏,她告诉杰到了。却不曾想杰的学习地是在一景区,班车是没有了,只能打出租车。眼看天快黑了,象要下雨的样子,若烟有点急了,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暗自后悔,这算什么事啊?还好,有风陪着,就当出来散散心吧。一番讨价还价后,她们坐上了去景区的出租车。司机不大情愿,天气预报有雷阵雨,怕回程时受影响,但还是急急地上路了。快到景区,豆大的雨点下起来,到景区门口已是倾盆大雨,若烟她们下车,地上雨水已成河。随即,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把四周是山的景区大门照得透亮,“轰隆隆,咔嚓”一声尖利的雷声在山间回响,引起一阵浑厚的共鸣,若烟吓得尖叫起来。若烟给杰打电话说到了景区,听出杰好象是喝醉了,口齿不清地说:我下山来接你们。一道比一道更亮的闪电,一阵比一阵更大的雷声,若烟和风躲在大门口,看入口处有几个值班人员很奇怪地看着她们,她们只好老实地待在门口,等杰来接。过一阵,杰打来电话,问:在哪,我在大门口。可是,大门口只有若烟和风,值班人员在值班室,点着两支蜡烛,然后就是空旷的群山和凛冽的风雨。若烟不敢挂电话,但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工作人员可能终于看不下去,好意提醒她们把手机关了,不然会被雷击。若烟只好关了手机,要是真就这样被雷击中,一定会是一条不错的新闻,她可不想这样出名。
看来靠杰是行不通的她们只好求助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为她们叫来一辆车,关照司机把她们送上车。顶风冒雨,她们再次上路。
夏天的雷雨说停就停,到半山腰,已是风平浪静,也了有灯光,若烟她们终于松了口气。想起刚才那情境,手心还直冒冷汗。看来今天的玩笑开得大了,杰不会想到她们真的到了,且正离他越来越近.
到了,终于到了.若烟把手机打开,急切地想要见到杰.已是晚九点多,杰好象醉意更浓了,他还在逗若烟,说自己在大门口,若烟知他没有相信,换了她也不会相信的,这样的雨,这样的天气,这么远的路,除非是疯了.当若烟说出景区的一个标志时,杰才有一点点相信,若烟看到他从酒店出来,在景区张望.看到杰的那一刻,若烟的心沸腾起来,所有的害怕与辛苦都烟消云散,就为了这一刻.杰没有看到她们,若烟走出去,他看到杰向她的方向急走来,她能感受到他的惊喜与不安.待走近了,他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她和风,似笑非笑的.若烟最喜欢看他这样子,看起来满不在乎的,其实和她一样.杰急急地关心她们吃饭了没?马上到饭店叫上菜,陪着她们吃.
真的是饿了,她们一阵风卷残云,杰眼里有了心疼与不忍,可能对自己叫她来受苦了,有了不安.杰在不停说着笑话,若烟开心地听着,期望的就是这份彼此都看似不经意的开心与自在,若烟想:只此一次,足矣.在自己的生命中,有一份这样的默契,亦再无所求.
明天,杰还要在开会,可是若烟已无知足,有杰的地方,就会有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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