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出阁
雨水季节到黄果树,尽管烈日如火,离瀑布几百米的站台上,那瀑布轰然之声中,阵阵瀑风,带着瀑布飞溅的密密细雨,人仿佛又回到了初春。远远看着飞流而下的瀑布,我曾想:要是能在那瀑布之下来个“天然大淋浴”多好!可是,那强大的瀑风告诉我,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要说那千军万马的阵势让人无法如此,就是这冰凉的瀑风、瀑雨,也让人为之悚然。
然而,这看似不能实现的梦想,我却终于实现了!
虽然我实现这一梦想的地方,没有南美洲“两巴”之间的宽3200米的塞特凯达斯瀑布那种跨越国界的风流,没有“美加”之间的尼亚拉瓜瀑布那样名闻世界,也没黄果树瀑布那样震撼人心的壮观,没有委内瑞拉丘伦河上的天使瀑布那种银河悬挂的气势。但是,它更能让人深感大自然的神奇!这不仅因为它藏在深山人未知的秀美如画,更重要的是它来自一座森林。而且源头从一个高山暗洞中哗哗而来,据说,上面村庄的人,借助洞中水流的冲击力,安上石磨,将桦树枝叶磨成“香粑”,用来做供祖宗、供菩萨烧的香。出水洞与飞瀑相距不过百米,河沟宽也不过十多米。河沟两侧,由于牛马常来饮用,人们也常在两旁洗衣浆裳,加上“香粑”的活动,年长日久,石面河沟两边便呈凹陷的沟。因此飞流而下的水,便成两股飞花溅雪的瀑布。看着眼前的情景,让人想到整装出阁的少女,那纯洁、轻盈的姿容。一大、一小,一宽、一窄飞瀑中,可以想见上面村庄人们活动的频繁与否。
我们在曲曲折折、绵延数十里,一上一下的山路上,骑着摩托车,紧赶慢驱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才见到大山深谷左侧的高涯飞流。熟悉的朋友告诉我,这水源来自一座名叫丰林(最高处叫火焰山)的森林。飞流岩壁高三四十米左右。约有85度的倾斜度。而这倾斜度主要体现在中下部。两三米高处,还形成一个躺椅似的石台。这石台,只有近观才能感觉到。飞流到了石台处,便交结成一大团蛛网似的雪浪。胆大的朋友,赤身攀登上去,仰靠岩壁,在飞银溅玉中欢呼雀跃!飞流经过石台,左右两股若即若离地汇集之后,再往下时,看上去,变得更加温柔多情了。因为有石台的缓冲,岩壁底下冲击而成的水,形成一个开蓝色水荡,深不过胸。
看着这清凌凌的水流时,我们先是踏进越过公路、深不过尺的几米宽的沟中。双脚踏进,燥热的全身一下子感到彻骨的凉爽。熟悉这儿的朋友介绍说,走近飞流,就会感到我们是从三伏天走进了春天。果然,不论在飞流之前二三十米的苞谷地里,还是对雪瀑成包围状的在十几高高的山垴上,都会感到那飞流溅起的风,以及那有如轻纱似的的雨给人带来的沁脾入心的清爽!抬眼之间,飞流银瀑之上,晃出一个人的身影。我们扬起相机,调好镜头,准备对着那身影,留下一幅意蕴幽然的画境时,那身影故意回避似的,突然之间消失了。不过,我们注意到,这山泉飞瀑两侧,那一枝枝的百合,在阳光下,迎着节奏轻快的瀑风,仰着一张张笑脸,舞动着雪白的身姿,展示着她们身处如此滋润的环境的优雅与自豪。虽然已入伏五日,天气燥热,可别处树林中沉闷蝉声,在这里却无影无踪。
看着清凌凌的水荡,我们忍不住扑进它的怀中!先是冰,冰得彻骨。两分钟之后,感到的是凉,滴水洞里那湿漉漉的凉。为适应这水的考验,我们将身子潜入水中,慢慢地,“凉”变成了“爽”,从头到脚的爽。我们靠着岩壁,让那哗哗的银浪尽情地荡涤身心,荡涤满身迷茫的岁月,荡涤我们的前世今生!水荡边上的朋友,举起相机,不停闪动的光,将赤身luo体的、仿佛回到少年的我们,来了个一连串的镜头写意!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飞流银瀑的右边,是合月粑似的高埂梯田,梯田之上是密实的树林。左边是一坡的山地,种着清瘦的苞谷和一片片的还在开花的南瓜。
当地百姓把这儿叫落水岩。名字是土了点,但却明白易懂。就像一位美丽的村姑,配上一个乡土气息浓浓的名字,让人感到她更加朴实有味,更加可爱,更加让人魂牵梦绕。
在离落水岩,在不远处的蒙座村路边,有一家狗肉馆。中午时分,我们在此围桌而聚,品尝清水狗肉时,主人郭正道说,落水岩的飞瀑岩后,有洞横穿。他正约村里人挖掘、修理。一旦成功,这个横穿的洞,比黄果树的水帘洞还要凉爽,还要有味。因为这是来自洞中的山泉,这横穿的洞,那岩壁上浸湿的水,会让人感到无比爽快。只可惜离落水岩不远处的山脚高处有一个煤矿,落水岩流下的那清悠悠的水,却被流进那铁锈班班的山沟里,流向蒙浦河,从南而北,绕一圈后又南归夜郎湖。要是这股水一路上能独善其身的话,肯定一路上倍受村村、寨寨的人们欢迎。并且会利用它、珍惜它。甚至会因为它而对生活充满希望和信心。然而,不幸的是它没有属于自己的路,更没有选择的余地。像一个被无形的力量挟持的人,昏昏然,身不由己地入了他人的道。
有人说这水流路长,到了夜郎湖,已经没有污染了。可我却看到那么坚硬的石头,都被染得五脏六肺锈迹班班。
我仿佛看到一位朴实、轻盈而沌洁的少女出阁后,横遭污言秽语、倍受打骂欺凌般的不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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