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说，如果不是我叫了，天就不会亮起来。无端地想起这句谚语来，是因最近听到了一个领导在台上庄严地声称说，如果不是我剪了绸布，咱们那机器就不会开动起来。

而这还不算完，更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段经历。

那时候，刚好从“反对管卡压”的革命阶段，转变到“抓生产促革命”的新生产运动阶段。于是，全厂上下开展起了各个方面的生产大检查的新运动。这个运动的宗旨现在看起来就是实现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基层的工人一下子从威风凛凛的“革命小将”，瞬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影响生产的“被抓典型”。

首先，各班组成立了自检组。对工人的违章情况，随时进行检查，并根据厂里的规章，严格进行罚款。

车间主任觉得这么自检还不够，因为对自检组不放心，需要更高层次的联合检查。于是车间又成立了检查室，查到了工人违章情况，不仅要处理当事的工人，还要处理自检组的检查人员。

厂里觉得车间有了动作，厂里更不能无动于衷，尤其是车间自己查自己也不那么放心。于是生产部牵头成立了专职检查科。分片包干检查各个车间。查到的问题不仅处理当事的工人，还要处理各个车间的领导。

厂领导觉得各方面都行动起来了，领导们更应该以身作则，检查当头。于是几位副头头也安排了不定时的飞行检查。查到的问题从上到下一拉溜接受处理。

可头头似乎对这几个副头头们也还是不那么放心，于是就也经常自己深入一线，实施快速突袭，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月过后，厂长发现违章最多的是副厂长。副厂长发现违章最多的检查科的专职检查员。专职检查员发现违章最多的是各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发现违章最多的是负责检查的工人。……

不过，这套检查依然在按既定的“规定”规范进行。因为整个系统已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循环：下级给上级上贡，来保住自己的地位。下级给更下级加压，来保住自己上贡的来源和收入。这样一来，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是多数工人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会无缘无故的要拿出自己一半的工资，去孝敬和自己最近的检查员。

直到有一天，一个工人因为连续两个月被罚款到零工资，就拿起了一把砍刀想想检查一个检查员的脖子硬度。到了这个程度，就不是厂规厂法管辖的领域了。于是，这件检查的规定才算不了了之。

再后来，又过了三年多，人们发现那个最热心检查的一把头头和两个副头头，都因为经济问题锒铛入狱了。于是，被检查的工人们才恍然大悟。

单纯就这件事来说，他们是明白了，可到现在为止，呆子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例如，这天是不是公鸡叫亮的，这机器是不是领导剪开的？这该接受检查的，究竟是工人还是领导？这过程里究竟谁是因谁是果？

所以还是呆子！

于木鱼宅

2009-7-2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