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弥漫,音乐流淌,她就坐在我的面前。一身纯白的裙,一头披肩的发,嘴角一抹淡淡的笑。这是一位写字的女孩,此时,正被艺术村的茶香和栀子香漫洇浸染。走过四季,走过风风雨雨,五月,她将是他最美丽的新娘。
西白山上的忘忧草
去年五月,西白山上忘忧草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她跟着文化之驴“7086”部队去西白山。西白山在哪,她不知道,她只去过长乐镇和南山湖。网上的朋友说,西白山就在长乐西边。站西白山顶,可以看到嵊州、诸暨和东阳三市。网上的朋友还传上了忘忧草的图片,一大片黄色的海洋。
那时,她正和一个叫凡的男孩分手。凡走了,她的心也变得冰冷冰冷。《爱情故事》杂志编辑向她约稿,她的文章淌满了无声的泪水。美眉编辑曾经小心翼翼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不言。如果爱情真的走了,再亲密的安慰也安抚不了伤痕累累的心。
是网上的一位朋友邀她一块去西白山看忘忧草。朋友说,你一定要去驴行,驴行可以看到满眼的风景,那些鸳鸯花,紫藤花,野蔷薇,那些开花的草,结果的树,唱歌的小溪。是朋友的“那些”诱惑了她,让她终于在星期天跟随“7086”部队驴行。
车子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她贴着车窗看一路的山水,俊朗的山,温婉的水。没来由地,她又想起了俊朗与温婉两词。俊朗和温婉是她在文章中用得最多的词语。第一次见到凡的时候,她就用了俊朗这个词。可是,再次想起俊朗一词时,她的眼睛分明浮起薄薄的雾气。
到西白山,果然是一片明艳灿烂的忘忧草。有女孩夸张地大呼,有女子款款行去,俯下身作采摘状。她只站在旁边,仿佛身边的热闹与己毫不相干。她甚至有点后悔来看忘忧草,这样诗意的一种花,其实不宜人家大吵大闹地来赏。若赏花,也只须三五好友,结伴而来,且行且吟且叹。或者,只和凡两个,乘着旧时月色,踏步行来。
只是,那个俊朗的男孩,如今又在谁的怀里醉倒?
何以解忧,唯有忘忧
她静静地坐在花海旁边的一块石上。看微微的风,来去匆匆的白云,听花和草的对话。如果能够乘风而去,如果能够化作一片白云飘去,这一生是不是就永远没有烦恼和忧愁了?
就在她发愣发傻的当儿,她的眼前突然咔嚓嚓一连闪了几下。她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男孩拎着相机正盯着她看。男孩的态度有点玩世不恭,侧着身子,眼光直直地射过来。
她说,删除。他眼角一斜:删什么?继续挑衅地按着相机的快门。这回她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人也真太无赖了,竟然侵犯人家的肖像权,并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转过身,再不理。这种无赖,你越跟他说话,越是说不清,还不如不理。这相机上的照片,到时再请“7086”部队的司令想办法要回来。
可他竟然不依不饶,和他的相机一块移到了她的面前。他说,干吗呢,谁欠了你三百亩田?他说,谁欺侮你了,告诉大哥一声,哥们现在就去收拾他。他说,脸上别阴天好不好。他说,何以解忧,唯有忘忧。
听到最后一句,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纹。真是个莫明其妙的家伙。谁跟他说了有忧有愁了,又哪来的“何以解忧,唯有忘忧”?
笑过了,就不许再阴着脸。他说,去看看忘忧草,来了不看你会后悔的。说着,引她向那片花海走去。
漫山遍野都是黄亮亮的忘忧草!她站定,他跑去采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送给你,这是神为她的女儿缔造的忘忧草,只要你握紧它,就可以忘记所有的忧愁和烦恼。
从此,真的忘了忧愁
驴行回后,她还是写她的文字,她的文字,还流淌淡淡的忧伤。忽一日,她工作室的门轻轻叩响,是那个男孩。他说,那天冒犯了,请多原谅。
他是给她送照片过来的。照片里,她坐在石块上,眼睛眺向远方,似乎远方系着她的牵挂。她的身后,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忘忧草。
在她的工作室里,他们的距离一下了近了,仿佛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他谈他的摄影,他说,他是诸暨枫桥人,外婆家在嵊州,从小在这边长大。他在诸暨著名的梧桐酒吧旁边有家摄影店,不过,玩玩的,并没有当作事业经营。她也谈她的文字,谈她以卖字为生,以文字取暖。
这以后,他常常请她吃饭,就餐地点不过就是家常小菜馆。他说他穷,穷得只买得起一辆捷安特自行车。捷安特载着他和她去胡村,去里南,去鹿门书院,捷安特在飞驰,她的长发也在飘飞。
渐渐地,她又明眸善睐,额头光洁。
有一天,他郑重地买了11朵玫瑰,11朵玫瑰的含义不言而喻。她羞涩而欢喜地接了过来。他说,再过几天,他就带她回枫桥,拜见自己的父母。他用了“拜见”一词,突然让她的心中有了一丝慌乱。这位穷小子,看望他的父母,为何竟用“拜见”这词?然而,喜悦弥漫,就快淹没了微弱的不安。
在枫桥,她就是传说中的灰姑娘
枫桥是座四周环山的小镇,她以为就和崇仁镇或者长乐镇一般模样。可是看到枫桥时,她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他带着她走到风光绮丽的枫溪边。在一座豪华气派的别墅面前,他牵着她的手,轻轻告诉她,就是这里了。她的手心有了微微的汗珠。他说对了,不是看望,根本就是拜见。
他家的房子可用“金玉满堂”来形容,说不出来的富丽堂皇。还没跨进门槛,保姆就拿了两双精致绸缎拖鞋让他们换上。而挂了名家书画的客厅里,他挺拔的父亲和华贵的母亲正坐着等候他们。
“你就是浩浩常跟我们提起的月月?”他的母亲热情而又客气。他的父亲点点头,接着问她都在写些什么文章。
她如实报了几家杂志,心里有点怯。是,都是些小女人欢喜的杂志,登不上大雅之堂。她天性的敏感很快读出了他父亲心里想说的话。
“我们浩浩是要继承家里的产业的,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打理事业的助手。”他的父母后来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清楚。浩浩握她的手,被她用力甩了。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远远地躲开这一家人。她到此时才明白,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家是少爷公子,是千万富翁的公子哥儿,而她,而她又是什么,就是每天卖几个字,换取一点生活费的那个灰姑娘。灰姑娘除了小女子的文字,别无所长,又哪里能够辅佐夫君成就千万事业?那个浩浩,那个请她吃大排档,用捷安特载着她四处行走的浩浩,之前,他们如此亲密,可是,眼前,他满身也是贵族气。
五月,她就是他最美丽的新娘
跑回嵊州后,她又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此一生,唯有文字,才是自己心里永久的安慰。
浩浩的电话她不接,杨杨的短信,她不读。枫桥之行,彻底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每天给他送玫瑰,有时是99朵,有时是101朵,有时111朵,每束玫瑰里,都附有卡片,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思念。
一个大雨的傍晚,他站在她工作室的门口等她。风急雨斜,他身上的衣服很快湿透了。她以为他终于会回去的。可是,当她下班拉开门时,他看到他还站在雨帘里,脸上身上全是雨水。她的心痛得低嚎起来。这个傻瓜,这个笨蛋,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她,让她的心生生地痛,生生在疼。
他很快病倒了。他的父母匆匆赶来。他们守着他打吊针的时候,彼此间忽然近了。是呀,她和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爱人,有一个共同在心目最重要的人。
醒来后,他看到她守在身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五月,栀子花开的日子,他郑重地向她求婚。她含笑收下了他的钻戒,他的玫瑰。五月,她将是他最美丽的新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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