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消失的梦,在记忆中飞逝,不可触摸。许多记忆里的影象,腐在过往的残骸,划过苍凉,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住五楼。有一扇玻璃窗。起风时,风吹帘上,唏嘘的声音。仿佛那些印染的花儿,耐不住寂寞,就要盛开:一朵一朵,一簇一簇。那是一种寂静的时分,极具温柔。
透过玻璃。放眼过去,天空微蓝。微微摇曳的身姿,越过窗棂,入了纸,全是画幅的背景。因而,永远有着深深的醉意。隔着玻璃,我时常坐在窗前,看云。风掠过,云层一片一片的流动在微蓝的水域,是一种含而不语的温柔,是一种惬意无边的感动。
而许多时候,我都喜欢这样的寂静。一个人,一杯茶,一点风。也许窗外世事喧嚣,但我宁愿,静坐此处,用心体会:“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纯粹想象的田园牧歌。因为,我是听着蛙声长大的,所以一些温情而美丽的生命印记,永远是一条思乡的线索。
有时,也在窗前画画。对于画画,我从未弃之,很随意又很固执。未完成前,我都会以我的想像去着色,不论对与错,每一笔都是必须的,和不可缺少的。或许最终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我毕竟认真过,也就无悔。做人,有时也如此。不像文字,有时藏匿了忧思。浮在纸上光鲜的一面,永远像一尾鱼,翩翩游戈在尘世。
步出阳台。对楼,只有三层。楼顶,永远是一池被风吹皱的水。一直有种幻觉,那水里,是养了鱼的。只是,它们都躲在岁月幽深处,静看弦月如何升起,或者如何沉入水底,淡然的生活。
有时闲时,云从水底移过,便有些许愁绪蔓延开来。有时会天真的想:如此美丽众多的云,从哪里飘来的呢?其中,会不会刚好有一朵,是从遥远的故乡赶来,还带着母亲深深的牵念?若刚好有阳光落入水中,水面一片潋滟,心中,就有种酸酸的感觉。童年,收稻谷时,也是明晃晃的阳光。常有一些低低飞舞的蝴蝶,穿梭在篱外花丛中。我们这些小孩,追逐捕捉,一不留神,扁里晒着的豆角,就溜在地上,结果,被晒谷的母亲骂个够。听罢,不哭不恼,依旧追逐。那些时光,都哪去了呢?
想这些的时候,偶有鸟儿掠过天空。于是淡淡的影,划过水面,微微的湿润。也许心中,想要的就是如此的画面,蓝天,云朵,鸟儿,潋滟的水面,一幅生动简洁的水墨。
再望过去,是草坪。未能亲临。当日光铺上去的时候,一定是柔软的,舒心的。它没有理由变得忧心,因为,那些 细细碎碎的光影落下时,你会远远的看见,有人,手牵着手,慢慢在散步。或者,会有几人,一起嬉戏追逐。隐隐传来的声音,若水漫过层楼,涌到眼前,长出许多恬静的花朵。
此刻,若你来。我在。那风,定会将时间一寸一寸拦住,圆成一个不老的美梦。但你不来,我一个人,饮风,听歌,想起,依旧会心生温柔。
最远处,是一片葱茏的树林。遥远而寂寞。像一个人的城堡。里面,有幽深的迷惑,有深深的想念,还有爱的惊叹和孤单的思考。假设很多情节,都以洁净的方式,各自回归最初的领域,我不知道,那些誓言会不会是惊心动魄?亦或,只是一种寂静的幸福?
但不论怎样,这些由近及远的场景,都将被我掩蔽。因为,我感觉到有一种恐慌。像爬墙的苔,一步一步逼近。
若某天,面前的影象消失了,有谁,还能捡到很久以前那些温柔的美好?
于是岁月,有了漫漫的过程。光线,变得轻易困醉,易老。很多时间,开始以各种变换了的说词,生动描写那些曾经。而在心中,开始幻想,幻想那些不再亲见的曾经。马克吐温说:“不要离开幻想,一旦幻想消失,你也许可以继续安在,但生活将从此和你无缘。”
我想是对的。就如此刻,我站在阳台,看脚手架一天一天的增高,民工一天一天增多。那些我能目及的美丽,终于要消失了。因要增添楼层,民工正热火朝天的忙着。机器声,嘈杂声,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那些水,那些草坪,那些树,那些鸟,我该如何放置呢?习惯了那种寂静的美丽,此后,隔了玻璃,面对一壁苍白或铁灰的墙。脑里,该是怎样的一种画面?而心中,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念想?
回头看自家阳台的花。几天未浇水,有几枝绿,焉焉的。另有几枝,伸长脑袋,仿佛在呐喊。那些声音,枝叶间徐徐冒出,恍恍还有未干的汗渍。
也许,尘世间很多事情,只能眼睁睁看其消失,却无法改变。伸手捡拾或是触摸,都还不了当时的旧情景。唯有,在心中,留一片安静的天地,放养那些,逐渐消失的记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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