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萧梅，是我大舅的老大，只读过初中，一个地地道道的单纯女孩。她一米六三个儿，柳眉杏眼，皮肤白皙，性格外向，爱说爱笑，善交朋友。从十四五岁开始，她就喜欢去县城逛，结识了不少城里同龄人。

萧梅十八岁的时候，有天一个人跑到我家，缠着我父母，硬想让我帮她在东莞市找工作。当时，正在东莞市一家电子器件厂打工。我猜测：她大概想来东莞市闯荡，小小的县城已经容不下心高气傲的她。我的父母不答应她，说要和她父母商量后再说，她又是哭又是闹，逼得我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勉强答应。我的父母给萧梅的父亲打电话，萧梅的父母起初不答应。萧梅便在家以绝食为要挟，抗争了一星期，最后，大舅不得不答应。

我也不知萧梅来东莞市想找什么工作？我告诉她:打工十分辛苦。在得到她肯吃苦的保证后，我托朋友帮她在玩具厂找了份工作，三班倒。这家玩具厂是一个台资企业，工作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稍加培训就可以上岗，非常适合象萧梅这样文化低的人。我想：萧梅受不了多少苦，过不了多久就会哭着跑回家。

出乎我的意料，萧梅的表现恰恰和我的估计相反。她居然高高兴兴地在玩具厂上着班，并用第一月发的工资，为自己买了一身休闲服。不到三个月，她把全厂三百多号人几乎认识完了。我去看她，问她累不累？她说还可以。春节要回家过年，萧梅来到世纪超级商城，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好家伙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好多的东西啊！家里所有人，人人都有礼物，看着采购的琳琅满目东西，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知道她这次倾囊而出，花光了仅有的一点积蓄，没办法，只好帮她买了张硬卧火车票吧。

二

春节过后，很快就有小伙子来我租的地方找她。萧梅刚来东莞市，玩具厂住房紧张，她就暂住我这里。我想：萧梅还真行啊，来东莞市不久就交上男朋友了。农村出来的姑娘，谁不希望嫁个好男人？但这些小伙来得太勤，而且有时一个未走，一个又来了，好不烦人。我对萧梅说：好好找个吧，别眼挑花了！她莞尔一笑，说：表哥，你就别管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其中一个小伙叫王中，一米七六个儿，中山市人，对萧梅追得很紧，可萧梅却对人家冷若冰霜，爱理不理，把王中折磨得神魂颠倒。有天萧梅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王中来找，等了半天也不见萧梅的踪影，失望的眼神不停注视着外面。我与王中攀谈，才知道，王中承包了许多家工厂的煤渣，拉回中山市，再生产空心砖卖给建筑工地。实在等不见萧梅，王中悻悻地走了。临走时，王中留下一封信，托我转交萧梅。王中走后，我忍不住偷看了这封情书，虽然字迹潦草，但情真意切，他是真心追求萧梅。萧梅回来后，我对她说：王中对你动真心了？你可不要挑花眼了。萧梅说：王中人还可以，就是不够帅。我说：王中天天拉煤渣、生产空心砖，够辛苦的怎么能帅起来？他是个勤快人，是个过日子的。可萧梅听后笑了笑，不以为然。管不住表妹，就由她去吧！后来，厂里安排了集体宿舍，萧梅就搬了出去。

过了两个来月，萧梅带来个足有一米八的小伙子，对我介绍说他叫李选芒。那天，李选芒西装革履，对我彬彬有礼，称我表哥。他给我提了一条黄鹤楼香烟，还买了一袋橙子，我想大概是萧梅有交代吧，不然他不会知道我爱抽黄鹤楼香烟和吃橙子。李选芒家住东莞市郊区雁田镇，家里两个姐姐都出嫁了，李选芒跟父母住一栋小楼，家里开了一个打火机厂。我对李选芒的印象是有些华而不实，爱谝大话。不过大舅倒对此桩婚姻，很满意，毕竟是女儿嫁在了东莞市，何况人家家里有楼，还开工厂，女儿离开了贫瘠的黄土地，可谓“鲤鱼跳龙门”，以后可以尽享清福，这等美事，瓜子才会放弃。

李选芒和萧梅去了趟萧梅家，见了萧梅父母后，李选芒给了他们一万元，算是彩礼。李选芒顺便在县上最高档的风铃大酒店，请了萧梅的亲戚和朋友。亲戚和朋友没有一个不夸萧梅有眼力，找了个如意郎君。回到东莞市后，萧梅很快和李选芒结婚，一年后生了个男孩，取名“李菀”。萧梅自从有了“李菀”后，人也比以前胖了许多，显得很丰腴。那时我是厂里的采购，经常出差在外，所以，我们之间很少见面，只是偶尔彼此打个电话彼此问候。

三

四年后，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次，萧梅和李选芒回雁田镇看公公婆婆，邻居们看见李选芒怎么变得面黄肌瘦，昏昏欲睡，没有一点精神，而且有人发现李选芒爱蹲在后院的屋角不停地哭泣，觉得好生奇怪。后来，有人打探清了虚实，才揭开了大家的疑团，原来李选芒吸毒已经两年了，而且毒瘾嗜命，连打火机厂都卖了。萧梅的公公婆婆拿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没有一点辙，家里只有这么个独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据李选芒说是两年前朋友开赌场，李选芒前去赌场玩，就跟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勾搭上，打得火热，成为狐朋狗友，后来为了赶时髦，和这些人一样染上了毒瘾。从那时起，李选芒虽然戒了几次，结果还是戒了吸、吸了又戒，没钱时就打孩子、打老婆，家里能卖的东西差不多都卖完了。每次挨李选芒打的萧梅来我家，就哭得要命，抱怨自己红颜薄命，嫁了个烟鬼。现在，她想离婚，可孩子也三岁了，孩子可是娘身上的肉啊，离了谁管孩子，离了婚带走孩子，李选芒和公公婆婆不会同意，这可怎么办？不离吧，这辈子就算完了。看到她伤心忧郁的样子，我安慰她说：“家庭都一样，谁比谁过得好不到哪去。依我看，还是凑合过吧，实在不行，就算了。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地球离了谁，照样转。”听我这样说，她苦笑着，说：“知道了。”

一年后，萧梅和李选芒还是选择了协议离婚，孩子由公公婆婆带，李选芒去了戒毒所强制戒毒。

回娘家是不行的，村里人会说闲话，萧梅也不愿意回。萧梅又和以前在玩具厂上班的姐妹联系上，先在玩具厂打工。后经朋友介绍，萧梅去了解放商场当售货员。有一次，我和妻子区解放商场买东西，忽听背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萧梅！真认不出了，她穿着红色工作服，衬托着她那修长的线条，格外迷人。她朝我微笑，我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她说：自己现在过得挺好。

再后来，我没有见过萧梅，听人说：她给一个做珠宝生意的香港人当了二奶，再也没有和所有的亲戚朋友联系。不过，我觉得自己很内疚。是我介绍萧梅来东莞市的，她最后的堕落，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对不住大舅，对不住表妹!当初，我不介绍她来东莞市，就不会有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可说什么一切都晚了，已经发生的昨天故事，是不可能颠倒过来重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