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在哪里,我无所谓知道。在人间,活着,死着;爱着,恨着;哭着,笑着;来着,去着。这就是天国和地狱。
经不住街上广告的吸引,独自去看了,或者是听了一场钢琴演奏会。演奏者是谁,我自始至终不知道。据说,每个人的心情不同,听的效果也大相径庭。就是文学概论上常常说的“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不同的哈姆雷特”。不过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黑色的长袍,一脸的庄严肃穆,这好像是世界上所有钢琴演奏家的共同点。在台前一个深深的鞠躬,潇洒地把手张开,请。大家很快就安静下来。我没有多少文艺基因,但我很喜欢欣赏。
他在钢琴面前坐下了。深深的凝视着前方,像在想着什么。我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想,他是在进入自己所希望进入的空间。忽然很羡慕他,可以用这种方式,融入他的天国。也许,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国的阶梯吧。
我没有机会听过朗朗的演奏,也许就算是听了也不会欣赏。但是我想,并非每一个来听音乐会的人都必须是音乐家,因为如果每一个钢琴演奏家都演奏《阳春白雪》的话,肯定会很快失去听众。尽管《下里巴人》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听众中最大多数的毕竟是平民。音乐要拥有长久的生命力,应该尽量与广大人民贴近。初中时我很努力的读过周邦彦和柳永的词,也很仔细的想过,为什么周邦彦的词如此的细腻、精密、艳丽、悦耳(在当时肯定是悦耳的),在技巧上比柳永要高,但结果是凡有井水处皆歌柳词。同样的,来这里听钢琴演奏的人们,不一定能听出什么,但是只要他们能感受到演奏者的情感,或者能在这过程中让自己的心与旋律一起跳动,得到某种满足——高雅的艺术欣赏,或者从旋律里感受自己的悲欢忧喜——那就可以了。不是吗,像我,至少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态和寄托感来到这里的。
嗡——
他的手在琴键上拂过,似乎毫不用力,但巨大的钢琴被拂出了雄浑沉稳的轰鸣。声音慢慢地消失,像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然后又波平如镜。乐曲悠然响起,有如春光明媚,海鸥飞掠而过;蓝蓝的海水在晴朗的天空下轻轻地荡漾,调皮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给你一个刹那间的惊喜。一切都那么祥和宁静。
一阵风刮过,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宇阴沉下来,墨黑的乌云翻滚着从天边漫过,像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又像万重浓烟,恣意狂舞;更像万丈高楼摇摇欲坠,刹那间轰然崩溃!大海抖动起来,波涛汹涌,我乘坐着一叶扁舟在波巅与海谷之间忽上忽下;恍然间,又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海岸,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扑面打来。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兴奋!我想激动地高呼,却被大风刮得张不开嘴;激越的呼叫声被哽咽在喉咙间;我要振臂挥舞,抖动的大地令我站立不稳;我想哭,想笑,却不由自主的迎着狂飙骤雨仰天长啸;我竭力大叫,尽情悲恸,不顾一切的挥拳击掌。惊天动地的霹雳,排山倒海的波涛。天与海陀螺般的旋转,一切都失去了平衡,海水无情的把我吞没。我窒息,寂静无声的狂呼;我涕泪交流,我已然死去。巨雷在、依然在轰鸣,倏忽而过的闪电是命运在天空拉燃的火链!我不可抗拒的被撕碎,被分解,被吞噬,化为粉末!我看到了死神和他的剑,看到了漫天游荡的魑魅魍魉。我别无选择,这能眼睁睁的看着宇宙覆灭——但在这一刻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和幻影都已经消失。我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安详地坐在观众席,大厅里亮着宁静的灯。沉寂,因为所有的听众都已沉醉。
忽然间,大厅里响起了暴雨般的掌声!人们纷纷站起来,向这位钢琴演奏师致敬。我站了起来,用力鼓掌。热泪盈眶中,我深深地感到,是他,让我通过他的乐曲走向了我的天国。
记起了自己曾写过的一句话:“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音乐是真的!”想起了罗志祥《灰色空间》中的第一句:“原来不是白就是黑,只不过是天真的以为。”我闭上双眼,热泪汹涌而出,滴落在我心的琴弦上,漫湿了我走向天国的阶梯。我想,天国的阶梯,一定是钢琴的琴键做成的,不是白,就是黑,弯弯曲曲,在烟雾缭绕中通向天国,让我们在拾级而上时聆听着幽怨的乐曲,却永远、遥不可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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