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宽大厚实的大袍演变成如今风姿绰约的华服,应该说是时代的进步。有人猜测旗袍的祖宗可能是春秋时代的深衣,但似乎又缺乏说服力。如果望文生义,旗袍应当归属于旗人。旗袍本来宽松朴素,便于保暖和劳动,到了叶赫那拉氏手里,就极尽奢华,成了宫廷贵族的象征,也成为平民阶层的心仪尤物。
精致的圆领衬托出修长的玉颈;华丽柔滑的绸缎熨帖地包裹,显露着玲珑凸凹;更有裙摆的分叉,隐藏着春光,却又机巧地显山露水。最令人丢魂的是背影,小挪高跟鞋,轻晃小蛮腰,再从胸襟处抽出梅竹丝绢,抖散一缕幽香,轻拢在微咳的唇上,斜睨你一眼,然后留给你一撮高髻。这便是正宗的旗袍女人。
喜欢旗袍的女人都颇具品味。但,适合与否,还得旗袍说了算。一向就有“旗袍挑女人”的说法。
丰腴的女人忌讳旗袍。哪怕是贵妃,套上了旗袍,也不过是一颗被捆绑的浑身冒油的花粽子。曾在闹市见过一重量级的妇女,通体一身青白绸缎旗袍,由于脂玉丰厚,导致绸缎变形,胸衣的横带突兀出两排丘陵,鲜红的内裤几欲喷薄而出。其夫或许是呆子,不然不会腻歪地粘在她身边。
消瘦的女人不宜旗袍。骨骼嶙峋,肩耷背塌,在旗袍的笼罩下,黯然成一副钢丝衣架,蓦然望去,恰似一华贵的乞丐。
低矮的女人与旗袍无缘。腰身模糊,关节不明,裹在旗袍里,白萝卜一般,全无风韵。
巍峨的女人更不要碰旗袍。即便面料再考究,也堕落成一根涂了彩漆的电线杆。
旧时代,永垂青史的旗袍女人独有阮玲玉。花样年华时,流光溢彩,卓尔不凡;消沉低迷时,依然优雅悱恻,引人怜爱。一捏一拿间,伤感中透射出冰冷的高贵。观其旧照,低首或侧面,无不因旗袍的渲染而令人扼腕。面对幽怨之美,男人的色心也软化的温情脉脉。
五四时代,旗袍被革命青年改造出一种清丽活泼的气质。宽袖圆领弧边,上飘一条洁白如云的围巾,下垂一帘深色中裙,再佐以白袜黑布鞋,便成就了赵一曼、杨开慧等巾帼的亮笔。夕阳下,与她们并肩散步,你胸中升腾的定然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倘若远处射来一枚暗箭,你也定然奋不顾身抢做盾牌。
建国初期,旗袍依然保持强劲的势头。到了70年代,戎装代替了红装,旗袍几乎销声匿迹。文革结束后,江南女子再也压抑不住时尚的需求,争先恐后地取出箱底的旗袍。于是,小桥流水,旗袍款款,小资忧伤的表情又浮现在粉红的面颊。
当代的旗袍女人,窃以为张曼玉无人超越。从《甜蜜蜜.》开始,张曼玉的美染上了沧桑的色调。随着年龄的增长,情场的得失,其沧桑愈发浓郁。沧桑而不苍老,也许只有张曼玉能把握住火候。不羁的嘴角,任意的卷发,醇厚的目光,还有略显憔悴的额头,与《花样年华》里的旗袍搭配得微妙绝伦,酝酿出惊世的孤独之美。
由此得出结论:旗袍女人是孤独的,孤独是旗袍女人的宿命。
孤独与财富、虚名、矫情、贪婪无关。商潮滚滚的当下,孤独的女人成了绝品。身着旗袍的女人还很多,但大多都不为优雅,更多的是卖弄性感风情。所以,旗袍的命运堪忧。
-全文完-
▷ 进入冰止乙醚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