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多少遍,下班前,生食刀熟食刀要分开,放在刀架里,你猪脑子啊,脑子进水了?这是第四回!刀!还照旧放菜墩上,你?你怎么搞的?”八连司务长是真急了,一巴掌拍在面案上,扬起一团白雾,他一边解着军装上的风纪扣,沾在手上的面,一大早搞了个大花脸,炊事班长李开封他们四个人强憋着没有笑出来。如果不是面案是桌子的话,司务长一定拍得更有劲、更风度、更威严。李开封在面案上撒了一层面粉,刚从盆里把昨天发好的面,抬到案上,司务长就进来了,早上连队开饭,还等着吃热馒头,连长点名时说,误饭,是炊事班的重大事故,什么是重大事故,那就是让你攻下的山头,到点了,你没拿下来,在战场上是要被军法处置的,什么是军法处置,就一个字,毙!
老班长退伍后,李开封继任,从没有误过饭,他可不想因为多睡那么一会,误了饭,到时真被连长给毙了,那才叫冤,他工作尽心责,饭菜做得好,色香味俱全,连队官兵是有目共睹的。
眼下,仅仅为了这件小事——把菜刀放在刀架上,屁在点事,让司务长屡屡批评,真是不值得,不值!刚才想笑,看到菜墩上的刀,李开封窝了一肚子火,眼睁睁地让司务长劈头盖脸的一顿训,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记得很清楚,昨晚下班前,他明明亲手把菜刀放在刀架上,见了鬼了,刀它自已莫非长了腿了?他想解释,刀却直棱棱地砍在切菜墩上,事实就在眼前,事实胜于雄辩!李开封气得脖子都粗了,粗里还透着红,他狠狠地咬着牙关,紧攥着双拳恶狠狠地捶打着案上的面团。炊事员小王,低眉顺眼地洗着菜,一根一根地洗,从未有过的细心,小张知趣地跑到烧火间,调到八连后,第一次看班长急成这个样子,他可不想当班长的出气筒,上士小刘静静地在整理着笼屉,班长揉完面,馒头就该上笼,自已先做一步,说不定能消消班长心头那团熊熊大火,这是什么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刘越想越也觉得窝火。
初冬的天,夜来得有点早。李开封暗下决心,今晚要看个究竟,看那菜刀是不是真的长了腿。收拾完卫生,特意把菜刀放在刀架上,让小刘、小王、小张在菜墩前集合,指着菜刀说:哥几个看清楚没?刀在哪?嗯?刀在哪?!在架子上!他们三个人齐呼。看清楚没?李开封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三个部下异口同声:清楚!
“小张压火,锁门!”李开封说完站在炊事班门口,等他们三个人 出了门后,眼睁睁地看着小张锁了门。
晚点名时,连长并没有提到菜刀的事,司务长还真够意思,没有到连长那里“泄漏”。
熄灯号响过后,训练一天战友们,真的累坏了,宿舍里一会就传出甜甜的鼾声。
炊事班宿舍和战斗班排是分开的,在三楼,是个小房间,他们起床要提前,为避免把战友们在起床号没响之前被惊醒,四个人,两张双人床,一张床下铺是班长,上辅是小刘,由于小张刚调过来,地形还不太熟,李开封让小刘先睡到自已上铺,等小张熟悉了再换,应头顶头地睡在另一张床的下辅,上辅是小王。
躺在床上,李开封并没有睡,在夜暗中静静地等着,似乎晚上真的有什么事发生。
门前的哨兵已经换了三次哨,时间差不多是十二点。小张睡着睡着好象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拿起炊事班门的的鈅匙,静静地下了楼,这家伙责任心不蛮强,深更半夜的,他要做什么,莫非要看看灶里的火压好了没?李开封等小张出去后,忙穿上衣服,悄悄地下了楼。
李开封到门口时,小张已从炊事班出来,门口的哨兵看了班长一眼,低声说,别冻着,班长。班长说,看到小张没?他去炊事班了。
他去炊事班做什么?李开封躲在门后,不知是天气有点冷,“打,打,打”腿有点发抖,低头看时,才发现刚才情况紧急,下身只穿着一个军用大裤衩。
小张进入楼内,径直走到班排宿舍,在一个战士的床前停下来,突然在背后摸了一下,手里却多了把菜刀,李开封刚要扑过去,只见小张把菜刀又别在后腰的裤带上,摇了摇头,嘴里自言自语地说:“不熟,还欠点,唉,不熟。”说完慢慢地下了楼。
李开封蹑手蹑脚地跟在小张身后。
小张回到炊事班,“啪”地打开灯,伸手从后腰间抽出菜刀,“当”地一声,菜刀稳稳地砍在菜墩上,关灯,锁门,上楼时,还冲门前的哨兵笑了笑。
看小张上了楼,李开封从楼前的树后出来。
“班长好。”哨兵伸过头来低声地说。
“哦.”
等李开封回到房子里时,小张在床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四个人站在菜墩前,菜刀静静地戳在菜墩上,似乎在向他们几个人在示威,李开封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三个还没醒透的部下问:“小张,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不知道啊?”小张看看小刘,又看看小王。
李开封死死地盯着小张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不知道啊,班长,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张急得要哭出声来。
“先做饭!”李开封说完就奔司务长宿舍。
“妈的,好玄哪。”司务长听李开封说后,吓得直冒冷汗,又习惯性地解开风纪扣。
早饭后,大家正在整理卫生,司务长把小张拉到一边,部他菜刀的事,小张说他真的不知道,问他熟不熟是什么意思,小张想了一下,用手拍着头笑着说,哦,当兵前,家里种着许多西瓜,常陪父亲到地里挑瓜。
“那要是熟了呢?”司务长听着脸有点发白。
“熟了,就拿刀把瓜秧切了呗。”小张有点纳闷,满脸不解地看着司务长。
我的老天!排里的战士的脑袋,成了西瓜!幸亏不熟!
后来,小张到医院住院,医生诊断是梦游症。
二个月后,小张出院归队,手里拿着出院证明,尽管上面写着已治癒,不过司务长死活不让他再回炊事班。
回来那天,大伙围着他说起熟不熟的事,看着小张不好意思的样子,先是开怀大笑,笑着笑着,脖子似乎刮起一阵冷风,真的还是感到有点凉。
-全文完-
▷ 进入瓦岗山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