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从电台上再次听到这个词组，还真是忘了。就是再次听到了，也有点不理解了。首先，“反革命”这个词组，如同“反革命罪”一样，如今已经再也没有了，那么相对的“革命”这个词，究竟是什么玩意？其次，现在一般来说，作为中国的国民从出生的那一刻，身份就已经确定，成了终身的代码，哪里还有什么“分工”？不过，50年前的声音再次倒腾出来，毕竟还是有一点新鲜感的。

电台说的是1959年国家主[xi]刘少奇接见掏粪工人时传祥的段落，俩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镜头在电台里显示不出来，刘主[xi]还将一支英雄牌钢笔给了掏粪工人希望他加强学习的声音，应该是原创的。而后来，掏粪工人用这支笔给刘主[xi]写了一封祝贺新年的信，这件事也应该有据可查。再后来，据说刘主[xi]还将自己的13岁的三女儿送到掏粪队，也应该不会是胡编乱造。可见这历史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当然，电台里的掏粪工还说了不少其他的话，语速很快，也就没有记住。倒是结尾主[xi]说的一句话真真的记住了。刘少奇诚挚地说：你掏大粪是人民的勤务员，我当主[xi]也是人民的勤务员，这只是革命分工不同，都是革命事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五十年了，已经遗忘和毁灭了太多的东西。在历史的故纸堆里，能够找到这些，已经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当然，作为六十年难忘的声音，也就不要指望能找到更多了。或者即使还有别的声音，因为与时代主旋律不那么协调，最好也就可以省略了。例如主[xi]在临终时的呻吟，以及掏粪工在挨斗时的呼喊。

回头看，作为主[xi]，刘少奇有权将自己的女儿送到掏粪队。作为掏粪工，时传祥大概没有胆量敢不和主[xi]握手。作为人民的勤务员，刘少奇最后连做一名掏粪工的权力都丧失了。作为清洁队的掏粪工，时传祥就算真的想“永远听党的话，当一辈子掏粪工”，也因为一张和刘少奇的照片，而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如果再往后推想，64年被送到时传祥的清洁队体验生活参加掏粪劳动的13岁的刘少奇女儿刘婷婷，现在在哪里？这件事应该不是秘密。而这位这么著名的全国劳模时传祥，有多少儿女，他们现在在哪里，这也应该是可以查到的。而如果将这些放在一起再次做个比较，一定更有趣。当然时传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因为前一阵子的一则新闻说想进环卫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录取的比例也达到了六十比一。因为那里也是事业编制的单位。

时代在变化，跟不上形势的只能淘汰。但是，有些原则还是不会变的。例如“劳动光荣、劳动伟大”这样的口号，相信还会一直被倡导下去。例如“吃苦耐劳，尊重劳动者”这样的理念，也会一直在小学生教科书上白纸黑字的印刷着。正如当年苏联的太空实验室被称作和平号，后来的美军导弹叫做爱国者，现在的每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也都挂着“和平使命”，“反恐稳定”的头衔。只是，当年那个也曾背起粪桶、跟着时传祥学习掏粪的北京市副市长的万里，可曾想到要培养一个继续掏粪的接班人吗？

时传祥的劳模，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时传祥“听党的话，掏一辈子大粪”的口号，也是发自内心的。时传祥用刘少奇送的钢笔写下“要把一切牛鬼蛇神掏出来”的豪言壮语，也是那个时代不得不高唱的主旋律。然而，时传祥“担任捍卫毛泽东思想红色职工团的领导人，要坚决保卫刘少奇”，这件事是不是被人利用了暂且不说，倒是时传祥后来被毛主[xi]邀请住进中南海、登上天安门城楼的辉煌壮举，一定是在再一次清醒之后的必然选择。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年代,草民的命运都在被一双无形的巨手左右着。或升到巅峰,或跌入深谷，如大风里的一枚落叶，也如洪流里的一粒蚂蚁，此类小人物的故事，永远都是主旋律的配角，作为经历者，所有这些似乎都可以作为丰富的人生历练，从而成为遥远的记忆。作为旁观者，他们的悲剧，又能在历史的路上烙下多大的印痕？所谓的痛定思痛，所谓的时代和永恒，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一时梦呓罢了。

如果说“一名掏粪工人”与“一个国家主[xi]”之间,会产生“真挚而深厚的感情”，但愿是真的吧。如果说时传祥和刘少奇这样的人，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只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只要你不是白痴，就一定不信相信！

口号还是要喊的，激动还是要流泪的。至于究竟是保卫刘少奇，还是捍卫毛泽东，这些就绝对不是一个掏粪工人所能明白的了。哪怕他已经变成一个全国有名的劳动模范的掏粪工！而当一个人死去多年以后，所谓的平反，所谓的不安，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一定要找一句话作为对后代的遗嘱的话，那就是“我一定听主[xi]的话，一定听党的话！”管他昨天的主[xi]是不是今天的主[xi]，昨天的党是哪个党！当然，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喊，只是每天乖乖的掏粪去！

于木鱼宅

2009-7-1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