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

今年，表妹十九岁，妈妈在电话中告诉我，她结婚了，很惊讶的一个喜讯。

表妹比我小一岁，但她的身材比我高大，我们俩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都会认为我是妹妹，她是姐姐。表妹长得有点黑，显得很健康。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水灵水灵的。表妹干活很有力气，而且还很利索。舅舅没有生儿子，她可帮了大忙。因为这点，大家都很喜欢表妹。

那个夏天的傍晚时分，我和表妹徒步来到小河边。干活的叔叔阿姨断断续续地从旁边的木桥走过，踏出“咚咚咚”的声响。劳累了一天，他们赶往冒着炊烟的农家。缓缓坠落的夕阳，那些叔叔阿姨是不懂的，可她懂我们。我们卷起裤角，让河水淹没膝盖。走到河的中央，给扎得高高的马尾松绑，用河水打湿，涂上洗发水。我们那时不懂得情调这个词，却也略微知道，什么样的做法能使我们愉悦。我们感受河水清凉的同时，也一边低头观望水中的夕阳。我们倾听竹林和微风的交响，也欣赏夕阳赠送的剪影。

木桥的节奏断断续续，我们在等待。等待的最后时刻，是木桥节奏的休止。

我们躲在木桥的石墩下面，默默地确认周围确实只剩下流水和蛙鸣，赤身扑入河中。我们不会游泳，却也等待黑暗时刻的来临。现在想起来，那时调皮地冒险是多么地珍贵。

我们成了两尾草鱼，随意地在水中游弋。光滑的水草、鹅卵石，甚至掉在水中的瓷碗的碎片，我们都有过触摸。不仅筋骨得到舒展，肌肤的每个毛孔也在贪婪地吸收水分子。

那次去河中游泳，是我们俩共同守藏的秘密。

表妹是我儿时最亲密的玩伴，我们的世界是清澈的小河，幽静的竹林，稻谷飘香的田野，眼光从来没有望穿过那条流水，还有那片青山。

一直以为，世界永远会那样。

表妹初中毕业后，一直待在家乡，而我，一直在向前，眼光最终越过了流水和青山。我和表妹的距离，就这样，和流水一样迢迢，和青山一样绵延。我们再也不是那条小河的两尾草鱼，我们再也不会一起仰望那烂漫的繁星满天。

不知道表妹是自由恋爱，还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收获幸福？幸福只是个人的内心感受，谁知道自己认为不幸福的表妹就不会感觉到幸福呢？真的很想对表妹说，祝你幸福！

有时，我也想过表妹那种生活，待在家乡过安稳的日子。也许自己万分怀念的单纯和透明都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

地平线很遥远，我们在追赶，从来没有背离过前方的那个方向。感觉离它越来越近，虽然它一直都很遥远。许久发现，我们身后也有一条地平线，虽然它一直都很安静地躺在那里，感觉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因为，我们一直在向前。

身后的地平线收藏我们向前的欣喜，跌倒的痛苦，还有寂寞的背影。也许，那才是最后的去处。可是，我们一直都在向前。

也许前方的地平线是同一条，只不过，它们是地平线两个不同的侧面。

我们一直在向前，我们——只有向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