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李觉序,是在1984年爱好新闻写作之后。每每拿到《贵州日报》,“李觉序”3个字,就不时进入眼帘。在“1985年通讯工作总结暨表彰会”上,听他介绍采写新闻的经验和体会,随后,知道他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过各类作品400多篇,一些获奖的通讯和报告文学,还被解放军文艺等出版社收入集子。于是,沾沾自喜的我,知道见到了“大巫”。
对李觉序的进一步了解,是在以后的接触中。
1949年,17岁的他,冒险为黔东北游击队送信;1950年12月,他走进了抗美援朝队伍,一去8年,直到从朝鲜撤军;1961年12月,转业到黑龙江庆安县,先后在糖烟酒公司、土产公司、供销社工作了20年;文革中,曾因谜语诗暗含“邓公小平打不倒”,在“牛棚”体验了14个月的黑帮生活;更令人敬佩的,是他30年的入党申请路,从1956年开始,每年都向组织交一份申请,文革期间也未间断,直至终成一名中共党员。
1981年,想叶落归根的他,谢绝调庆安县志办,也谢绝了黑龙江日报社欲调他去当编辑的盛情,执意调回离别了31年的德江。
李觉序调回德江很顺利。时任县长曹碧云只看了他发表在《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等报刊上的文章,当即就同意他调县供销社。供销社领导安排他负责职工教育,单位的职教工作就从全区老九跃居第一。
1984年3月,组建县志办,李觉序被推荐调了去。没多久,有人就告他“不爱上班”,一位领导就给人事部门打招呼,下文将他“退回”供销社!时任县民委主任的李华林听到消息后,找到那位领导,说:“他们不要,我要!”这样,李觉序就去了民委。这一去4年,为搜集资料,上山下乡,走村串户,不知经历了多少严寒酷暑,牺牲了许多属于自己的白天黑夜,也有了较多的收获:合编了27万字的《德江县土家族文艺资料集》、16万字的《傩戏论文集》。21万字的《德江县民族志》和45万字的《德江县傩堂戏》,也在他的主编下陆续出版;主编46万字的《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德江县卷》,还成了全省的“范本”。编书也编出了《要把迷信思想和民族习俗严格区别开来》、《专家指路,众志成城》等文章,省里有关部门和领导,就要求重视他的观点,推广他的经验。他将56个民族名称编成“七言诗”,在《贵州日报》发表后,包括国家《民族团结》在内的许多家报刊就迅速转载;《多姿多彩的德江傩堂戏》一文,国家新编文史笔记从书《黔故谈荟》发表后,被香港和台湾的文史书刊转发。当然,他最大的收获,还是被国家民委等单位评为“三套集成”先进工作者,省评委全票通过了他的副编审职称。
我们都知道,修志,是一种集体劳动,甚至是数代人努力的结果。比如县志,就经历了曹碧云县长的筹备,罗德泉、黄仁发、余仕良、罗仲亨等县长的宣传、动员、部署;经历了王治平、卢克明两位主编等人到各部门布置、指导和编审;经历了几十个部门数百名采编人员的辛勤努力。其中,称职的主编起着事半功倍的作用。在此,我说的“主编”,不是以领导权力占据的名誉职务,而是“负编辑工作的主要责任”,或“编辑工作的主要负责人”。因此,当前任主编卢克明退休之际,我给新任县长张玉早的信中建议:“如果不用李觉序担任主编,在您任期内,难以见到成书!”其时,李觉序已调回县志办。
此前,他为不回县志办,“险些折了财。”
1988年秋,县长罗仲亨,政协主[xi]张羽阶,多次找到李觉序,动员他重回县志办,任副主任(原主任卢克明即将退休)。他列举了不回县志办的理由:有一半部门志尚未成书,一些单位尚无修志的打算;即使交来的初稿,缺资料,缺数字的现象也普遍,此其一。其二,不管是从县领导班子换届时间,还是从国家“五年计划”角度考虑,下限时间应该延长至1990年,原来写到1988年为止的资料、数据,必须增补。第三,专职编辑太少,兼职编辑难“求”。还有,要得“文章不落一字空”,“板凳要坐十年冷!”年近花甲的他,深知100多万字的县志,不是一两年的事,甚恐辜负领导的期望……当他得知组织上要“硬”调时,提了茅台酒和红塔山香烟,连夜找了罗县长。结果是:烟酒提回家,县志办必须去。“正因为存在困难才调你。”
1989年夏,他拿到调令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将会加速变白。
李觉序在路上相遇,或在电话中,多次约请我编写“国民经济管理篇”,我一再推辞。倒不仅仅是年报将近,也不是“40年统计资料”书的编审太忙,而是刚编写完《德江县统计志》,有一种望而生畏之感:在这种“划地为牢”的写作中,搜集资料的时间,往往多于写作的时间;而搜集的资料,常常是用之者十之一二——该篇具有的资料,可能会使我劳而“有罪”。再则,为了使该篇更“全面”,他也同意增加三分之一章节,这新增的三四万字,又成了另一道“屏障”……
一个深秋之夜,尚未任主编的李觉序,第一次走进我家中,介绍了县志的进展情况。他到县志办后,一个单位一个单位找了负责人,没有交部门志的21个单位都走到了。没有动手的8个单位,也提出了编写计划;没有编写人员的,他给介绍,落实了编写人员。如农经委,经再三上门动员,年近古稀的李胜陶先生,为他解了燃眉之急。又找了有关部门志的骨干编辑,他们多已承担相关章节的编写,只剩“国民经济管理篇”了。这篇涉及行业较多,内容有些繁杂……
白发渐多,年长我30多岁的“李叔叔”,深深地感动了我……
当我次年秋天交出初稿时,他又提出另一个要求:除帮忙看看全书文字外,统一全书相同指标的数据。他说,数据不统一,是许多志书的通病,也是他最为头痛的问题。再后来,他又要我为他“拾遗补缺”,编写一些“综合性”内容……
众手修志是志书成功的前提,但发动众人,除了县领导动员部门领导,就只有靠县志办的人上门去动员、督促、检查、指导了——县志办自成立初始,包括打字员在内,难有超过5人的时候……也有人说,只要各篇章节编写完毕,合起来就会大功告成。但是,李觉序在一支笔审到底时,感受最深的是,“去粗取精”容易,“去伪存真”太难。有时仅为核实“人物传”的生卒年月,就不得不走访其后代,甚至跋山涉水查看墓碑。《德江县民政志》中,记述烈士墓的碑上写的是“唐山地震殉难烈士永垂不朽”,他觉得与印象不符,跑去一看,原来是“唐山地震遇难殉职同志永垂不朽”。
卢主任退休后,组织上欲安排李觉序任县志办主任。他找到有关领导极力推卸,并力荐副主任蒋忠诚出任。他说,任主编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再当主任!也是,1991年春,他生病住院,我去探望时,他斜靠床头,正在修改编辑交去的县志初稿;政府办当时的保卫说,每次锁办公楼大门,都得到县志办看一看,此前发生过几次将他锁在办公室的事;1989年后的4个年三十和正月初一,我去政府院内的岳父家时,都看到他坐在县志办临窗的办公桌前……1993年夏,时任县委组织部长的周友林,对要求退休的他说:“老李,注意休息。你把志书编完了再退吧!”
1992年春,《德江县志》总纂初稿用铅字打字机打印装订成7卷,送给县内外有关人士审阅;8月,省、地志办在德江召开审稿会,加上后来的几次修改,所提意见归类到打印稿上,几乎每一页都有。没有时间和资金重新打印,他就约请杨全胜老先生到家吃饭,动员他到县志办,一道用“挖孔补洞”的方法,逐字逐句地改正。
1995年6月7日,县政府利用全县“三干会”之机,举行《德江县志》出版发行仪式。张玉早县长深情地说:“为修县志,李主任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鬓鬓……”李觉序做完县志出版后的一些“扫尾”工作,办理退休手续时,已是65岁。
《德江县志》的质量,1995年第2期《史志林》辟专栏用一半的篇幅给予了较高评价。李觉序却时常遗憾——书中存在许多“过后方知”的不足。
退休后的李觉序,读书看报写诗作文,仍是他的第一爱好。1997年3月初的一天,我去他家,他流利地背诵了江泽民在邓小平追悼会上致的万言悼词。至此,我也相信了他曾在造反派面前测试:流利背诵全本毛主[xi]语录,和“毛选”中许多篇文章的传说。
没有多少空闲的李觉序,还受聘于县监察局,担任了6名行风评议员之一。近日又在“怂恿”县委书记陈达新等领导修续志,下限定在“十五计划”末期的2005年。我想:假如修续志,年逾古稀的他,还会出任主编和办公室主任吗?回答肯定是百分之百的否定。他却对我说:不聘请他,他也要去当“顾问”。
2003·正月 钟应山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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