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到张爱玲的《花落的声音》颇有感触。文中讲述了她在一个寂静之夜倾听落花的惊心动魄:“看着它们(玫瑰)脱离枝头的拥挤,自由舒展地躺在那,似乎比簇拥在枝头,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丽。”这不正是张爱玲人生的写照吗?也正如她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能听到落花的声音。
自打五十年代初,张爱玲这位7岁开始写小说的天才离开上海去香港之后,便在中国大陆销声匿迹了。四十年代上海大红大紫的女作家,数十年后,人去花谢,几部改编自她作品的电影,竟赢得好评如潮,更引发了“张爱玲”热,其粉丝遍布大江南北、港澳台和海外,这在她生前是无法想象的。或许因为人们经历了太多热闹的随波逐流,突然发现这遗世独立的美丽,于是倍感珍惜起来了。
正如卡夫卡生前默默无闻,孤独地奋斗,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价值才逐渐为人们所认识一样,卡夫卡作品引起了世界的震动,其作品很有深意地抒发了他愤世嫉俗的决心和勇气,别开生面的手法,令二十世纪各个写作流派纷纷追认其为先驱,并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一股“卡夫卡”热,经久不衰。
前几天,98岁的季羡林仙逝了。自嘲为“清朝遗少”的一代宗师带着他满腹的经纶回归道山。他生前坚辞国学大师的御赐成为一时舆论的焦点,身后有关“大师”的争议也终告一段落。要知道,中国确有“死者为大”、“盖棺定论”的传统,以学术、人品而论,其大师地位自然是不可动摇的了。但他的辞世还是给中国的文坛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奇怪的是,大家对老人家的称谓都是“最后的大师”,这似乎要来证实了花落之后的美丽。
于是有人高论,六十年的教育体制是出不了大师的,真正的大师只能是前朝的遗老遗少。撒手西去的是真大师;苟延残喘的是准大师;活蹦乱跳的只能是假大师了。这对自信满满中国人来说有点残酷,真可谓是前有古人,后无来者的悲哀。
张爱玲这位命运多舛的女作家,说她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个“异数”当不为过,其地位无疑是举足轻重的。她生前,如按现在的“标准”,把她奉为大师并不意外,但很可能会碰壁,不是因她生不逢时,却应该是她的独标孤高。
看看当今的中国吧。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学女教师上央视讲《论语》,一眨眼就变成大师;一位作家在自己寓所门外挂上“大师”的牌子就成了大师;还有人甚至装上一把胡子也能成大师。一时间,新闻媒体纷纷推波助澜,送花帽的够殷勤,接花帽的也来个不客气,于是涌现出一批“大师”来了,好不热闹。中国文人想做大师的近乎疯狂了,无不梦想成花魁。有的人甚至整天意淫,二十年后中国可能有人得诺贝尔奖,某人何年何月与诺贝尔奖擦肩而过等等。他们隔着玻璃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张望,却无视一个非洲妇女在家的周围种了九棵树,一个孟加拉男人创办了一个穷人的银行,一个印度修女毕生的精力赈济穷人......但他们却是货真价实诺贝尔奖得主啊 !
“红杏枝头春意闹”在张爱玲眼中,那也许是一种拥挤的美丽,充满了人世间的媚俗和喧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在她看来,落花没有死亡,仍然是鲜活的,自由的,有缎的光泽和温暖;它们是有翅膀的天使,有时轻柔飘逸,有时是含蓄无声的,有时还是极端和刚烈的。一句话,落花总比开花艳。
二○○九年七月十五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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