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我有一篇文章的结尾一是这么写的；“我的家乡遍地都是文化宝藏，于不经意间，就会闯进你的视野。你就会触摸到历史依然跳动着的脉搏”。此话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当今好些地方，为了证明自己地域的“文化”底子厚实，令一些文人胡编乱造而传递之虚假“文化”信息。

那不？昨天下午接收到一条短信，是周际刚先生发来的：“……今天上午找到了‘熊家沱’，还有重大发现，在房壁垒上，有非常明刻的浮雕。是在一段不通路上，石雕轮廓清晰……是我找不到路，乱贡（自贡土语乱窜，笔者注）发现的。是在一条封闭的路上。如果是你，和你们没有发现的话，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周先生说的“你，和你们”，是他知道我和我们“指挥部”的人，因为给包括国家旅游总局、复旦大学、重庆大学以及省内外的专家、学者等客人做向导而常常出没于贡井老街河街，似乎对其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周先生的发现，让我喜出望外，赓即与他约定第二天同往考察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没能发现的“壁垒浮雕”。

二

周际刚先生是个有心人。他多年来，一直关注、收集贡井历史文化遗存，包括物质的和非物质的，特别是对旭水河和旭水河的桥梁、堰闸、运盐码头，有其他人无可比拟的探察和了解，不仅资料掌握得多，而且实地考察也无处不及。最值得一说的是他是徒步考察旭水河（也是釜溪河）源头的第一人——

1999年5月，已届知命之年的周先生就曾只身一人，肩上挎着一个布行囊，里面装着一张地图（到达荣县后，县武装部又给了他几张比列不同的地图），一个傻瓜相机、几卷交卷、纸、笔和几件生活必需品就上路了。他决心沿着河岸徒步走到旭水河的源头。

个中，周先生穿荆棘，泅险滩，渡激流，遭盘查（欲抢劫），遇恶狗（三条恶狗向他扑来），逢暴雨，睡土屋，遭蚊虫，染跳蚤，饿肚子……历尽艰险，甚至生命危险，终于在荣县武装部和有关乡镇老农的帮助下，如愿以偿——他用他的脚步完成了对长达180多公里旭水河（从东川源头至双河口）的“丈量”，到达海拔886米大尖山之旭水河源头——东川。至此，他适才猛然明白，这一路走来业已耗去半个多月的光阴。

沿途，周先生拍下了许多珍贵的照片，记下了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发现，获得了大量价值珍贵的资料，回来后绘制了涵盖“一十八座古名桥、二十四座犬牙滩、七十八条溪沟水（旭水河支流）”的《旭水河水道图》。我说；“恐怕水文部门都没有你拥有的资料丰富吧？”他说：“是的，有些情况他们还问我呢！”

他给我看了他拍于大尖山山顶的三张照片。这三张泛黄的彩色照片从不同角度拍下了大尖山山顶上一块巨石上的摩崖造像。呈圆顶的神龛里雕刻有一尊菩萨，照片上看不清楚是什么菩萨？周先生说是观音菩萨。不错，神龛两边的阴刻对联可佐证之。联曰：

白岩光腾南海

红莲艳映东川

周先生说：“那天，站在山顶，我被周遭的气势和灵气震撼了！不禁喊出声来：这就是自贡人的母亲河的发源地啊！”

不过，周先生也不无感慨地说：“但是，到处都是黄烟弥漫的炼硫磺的工场，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采煤洞子和洞子前堆积如山的煤矸石……”

三

我与周先生的交往源于彼此兴味相投——对家乡山山水水的热爱，对历史文化的关注，对保护历史遗存的呼吁。但那时接触并不很多，只是神交而已。贡井区地方志编辑部成立后，缺少人手，我即力荐周先生，才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交流。

今天下午四点，尽管天气十分燠热，走几步就汗流浃背；但我们还是如期而行。从区政府出发，经过万年灯、古佛寺、飘儿井、中桥、千佛岩、熊家沱水码头，匆匆往周先生昨天发现的“壁垒浮雕”处赶。

到了。我被眼前的已经作为房基石坎子的浮雕惊呆了：有腾云驾雾、骑乘仙鹤的人物，手法写实，衣褶流动，栩栩如生，灵动有神；有兰、梅、菊、鹤、蝙蝠等花草、动物图案，形象生动，寓意传统；有古琴（好像是古筝）图案，其束琴的丝带曲线优美，舒卷如意；有香几案头，规整分明，古香古色；有镂空卷云流水，动感所致，如闻天籁……其中一大肚短颈小口宝瓶里插着一株叶似犁铧结了一串果实的仙草，给人好多好多的联想……

整个“壁垒”由有浮雕的和没有浮雕的石头，不成规矩地（有的浮雕人物是倒的）垒砌而成，约四五米高，六七米长。其石头体量大小不一、大都是十分坚硬的黄浆石，好些都已泛出青黛色来，有少数的已经风化，说明年代久远。再从浮雕的雕刻技艺和内容（尽管不够完整）来看，它的雕凿年代应该在清代康、乾年间，或者更早，其原来安放的地方，也许是寺庙的廊柱、栏杆、神龛装饰等。

我一边和周先生说着话，一边不断地拍着照。

见我们去了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当地居民李姓女士和卢姓先生指着“壁垒浮雕”左边颜色（青色）、形制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后来增砌的石坎对我们说：“怕坎子垮，这六牛石是后来砌的，里面还有许多有雕刻的石头哩！”

我说：“啊！你们晓得这些浮雕石头是哪里弄来的吗？”

李姓女士回答：“我们也不很清楚，说是拆庙时搬来的。”

我知道这附近拆除的庙宇不少，比如陕西庙、东岳庙、湖广庙；但这浮雕石，究竟来自哪座庙？他们也说不清楚。

大凡“宝藏”总是带点儿神秘色彩的，比如雕刻年代、整体内容、工匠者何、拥有者谁、何以到此、何时到此等等，显现出诸多的“不清楚”之神秘来。不过，也就是这些神秘，才让更多的人折腰——去追问，去考证，去研究……

临了，我们才弄清楚这“壁垒浮雕”宝藏坐落在拥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大公井西南100米左右的地方。

周先生说：“看来，以后开发老街河街时，千万要留意，一定会有更多的古迹被发现出来啊！”

我说：“是的。这里是贡井，乃至自贡的发祥地，沉积了非常厚重的历史文化遗存，一定有许多宝藏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像周际刚先生这样的文化人，又未尝不是难得的“宝藏”呢？我寻思。

2009年7月15日于盐都天池山麓净觉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