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红楼梦,秦可卿的哀荣可谓风光至极。可这段路上除了凤姐的蛮横弄权,就剩秦鲸卿得趣馒头庵了。倒是凤姐一领破席在雪地上划过的那道沟痕,才更让人哀痛。
都说刀光剑影的军阀是杀人不眨眼的,例如张作霖。可在对李大钊的问题上他似乎不完全是这样。李大钊被抓,自知必死,只一个请求就是用绞刑架执刑。大帅居然答应,专程从法国运来标准绞刑架。不知道在这架上的李大钊是否走的安详,倒是这森严的架子显示了大帅也有仁慈的一面。而大帅自己和张志新们一样,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谓英雄莫问末路。水浒里一百单八将终局如何,只让人唏嘘。坐化的鲁智深,屈死的豹子头,糊涂死的黑旋风,哪一个算善终?倒是叱咤风云的白七爷,在晒完太阳之后,躺在自己的棺材里试验一番,倒很自得其乐。至少提前知道了自己的阴宅相当安稳。
感叹自然界的完美和艰辛,一切都是上帝的造化。觅食固然不易,生存更有危险。万物互相侵害,一环相扣一环。不管是温柔无辜的小鸟,还是与世无争的羚羊,时刻都在肉食者的窥伺之下。那点野性的自由,需要何等血的代价!而人不过是进化早了几天的动物,只是更残忍而已!
死亡的地平线,一直都很遥远。但谁知道太阳移动的刹那,你一不小心就在哪一步会踩上了?从欢乐的巅峰跌倒警惧的深渊,只需刹那之间。回头看刚才经过的一切,分不清你在地平线的哪一边。只是感到了死亡与你是如此接近,似乎只有半米的空间。
死亡是最容易被遗忘的,因为生者还要在现实里忙碌。也因为忙碌,而渐渐再次忘记预定的约期。等到下一次再次不期而遇,才知道这约期还是早确定了的。你可以忘记,而约期却从来不会,它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不期而至。每一次不期而至都是一次提醒,每一次提醒都是一次提升。让你在俯视曾经的生者时知道下一次被俯视的可能就是你自己:而这个约期必至,它比季节的到来还要准时。
生命短促,生存艰难。因此过去多少短促生命也爆发出历史的光彩。如今吃穿不愁,生活无忧,延伸了的生命,反而更多了庸碌。如冗长的马拉松,疲疲沓沓,只剩下最后没有意义的冲刺,远没有百米赛的每一步都那么精彩。
没有遭遇一次濒临死亡的生者是可悲的。他们连一次超越现实的呼吸都不曾有过,连一次站在死亡肩上俯视生存的瞬息都没有经过。于是对他来说,证明的整个过程,就如同陷在物质沼泽中而不自知的旅人,直到淹没了腰身,淹没了脖颈,淹没到嘴巴,窒息而亡。
这种生,亦如刀剑在岁月里慢慢锈蚀,宝玉在尘世里渐渐磨损。似乎都知道这样的结局不可避免,可谁都不能找到解脱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看着生命的流失,乖乖的向生活投降。或者可以暂用钱权名利来填补脚下的空虚。然而那欲望是如此无羁,一切是如此徒劳。等丧钟响起时,更明白一切的无奈,因为死亡本来就是一切的既定。等到青烟袅袅的一刻,更理解了虚无与充实、飘忽与庄重、短暂与永恒之间,原来是这么的容易互换。
想来,真正的大德高僧也许能做到视死如归。然而“归”到哪里?生过了,活过了,“归”于原位,那里是生为生者之前的原点。聪明如青埂峰下的一粒顽石,最后也不过到这繁华的世间走上一遭,何况渺小如草芥的你我。一切本来就是这样。
然而,回头看,世间依旧繁忙。六朝金粉,霓虹灯影,荣华富贵,酒色财气,功名利禄,并由此而生出不会间断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生生死死、是是非非,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荒唐古怪。而那一群乐此不疲的人头,如逐臭的苍蝇,亦如食腐的秃鹫,从来不会休止。
佛说无欲无求。然而魔力无边,几人能够抗拒?圣说人初性善,然而除了三岁赤子,何人能够超脱?
成千上万个时日从指缝里溜走,剩下的只是一腔无奈的奔忙。疲累的时分,想起要捡拾一下曾经的收获,才发现早就忘记了到这世上来的目的,甚至连路上的风景变化都未曾留意,连世上四季的更迭都不曾欣赏。徒留下枯荣的岁月和淹没的韶华,以及那破碎了的衣衫和化了垃圾的酒肉。唯有你自己的遗像,在静静的无声的看着你微笑。仿佛在说,这一切我已经经历过了,因而它们再也不能纠缠我,左右我了。
死其实并不可怕,未来的世界如同高崖上的一潭湖水。挣脱羁绊,抖落尘埃,纵身一跃,跨过了这个门槛,或许一下子就找到了天堂的门口,跃进了西天的境界。迟疑、欣喜、忧惧、憧憬,都是抬起脚的刹那。门槛的那边只有曾经的幻想、梦想和天堂。
真的能为自己自掘坟墓的人是幸福的,至少少了一份对别人的愧疚!活着的人好好的活着吧。别指望大地会记住你的名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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